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番外·拾遗·七

   “山丹丹哪个花开呦……飞流,在你的东南方向有一大片映山红,你苏哥哥说喜欢……”

    本该幽静的连绵大山里,突兀地响起了一声清亮的歌,直破云霄。还没等人仔细听一下,歌声的主人看向不远处,又喊上了这么一嗓子。已被他这时不时抽风弄得习惯的梅长苏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有违他幼时的庭训。明明这么清幽的大山,多少好词好调不能唱?蔺晨这些日子偏爱唱些民间学来的调子,哥哥妹妹的,粗俗敝陋!可是长苏心里一边腹诽,一边又忍不住竖了耳朵等下一句。

    不过,话音未落,本不知在哪棵树上与一只松鼠大眼瞪小眼对上的飞流被那一句“苏哥哥”,像被启动了开关的人偶一般,头也不回,冲天而起,宝蓝色的身形如大鹏鸟一般直扑向东南方向。

    “我教出来的就是不一般,……”摇头晃脑地夸赞了自己几句,蔺晨的手上也没闲着。他飞快地扯了几根在大树上攀附着的孩儿臂般粗的藤,三两下编了一张躺椅,晃悠悠地挂在树上。然后将身后背着的长苏解下,放入其间,自己扯了条藤,摇摇晃晃蹲在上面,嘴里是一片叶子,正眉开眼笑地盯紧了略有些疲倦的爱人吹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山歌野调。

    “这谁家儿郎,目灼灼似贼……”长苏被他笑得晃眼,没忍住,推了他一把。手却被他趁势握住,抓在脸颊边婆娑,笑容咧得更大,更加欠揍的样子,嘴里的调子依旧一点没变,高亢响亮。长苏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面颊涨得通红,斜过来的一眼带了些红晕,带了些太阳落下的碎金,端的是风情万种,推过来的手又被握着,软绵无力,似乎欲拒还迎。

    “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飞流已经抱了满怀的红红白白的花踢踏出一片细碎的叶响,将长苏唤回了一丝清明,“都怪蔺晨弄了那么些乱七八糟的才子佳人的话本给自己看。”长苏忿忿地想,收拾了心情看向抱着花扑过来的飞流。

    山里的气候到底冷些,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大朵大朵的映山红,可惜被飞流这么一趟糟蹋了不少。飞流也不知采了多少,零散着堆了长苏满身满怀。长苏按捺着性子瞪了眼幸灾乐祸的蔺晨,摸头安抚着向自己显摆的飞流。“带孩子真辛苦!更辛苦的是带两个!大的坏小的鲁,唉……”

    可惜潋滟的桃花眼瞪起人来实在没有什么威力,蔺晨感叹一句“我媳妇就是漂亮,连瞪眼都漂亮”。

    他们已在这原始的深山里转悠几日了。那日蔺晨突然说喝腻了仙露茶,要找秦大师吃素斋换换口味。又嫌走大路远,要带长苏与飞流直穿大山。他将长苏用背带系在身后,只辨方位,不辨路径,临山攀岩遇水飞跃。长苏本以为按如此行事,大约一两日就能到了。没想到他低估了蔺晨的顽心。

    似乎想通了什么,蔺晨的心境放开了,他的笑不再是在脸上浅浅的一层,而是从心里流淌出来似的。一直梗在第十层的熙日诀已隐隐松动,他也不在意,只一心带着长苏与飞流玩。一朵花,一株树,一汪水,一块趣石都可以成为他驻足的理由,时不时又拉着他们观一只蝶,追一只鸟,逗一逗松鼠兔子之属,还凑巧地围观了一次白蚁的婚飞。长苏问一句何时能到,被他一句话噎了回来“时间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你只管开心就好。”长苏也跟着收拾了心情,真的投入了其间,不由得发现,就这普普通通的一花一叶,自有其动人之处。同样的山,只是立于树顶谷底崖前,位置不同,景又各异。从小及大,他何曾细细看过这些?生命的滋味,原来如此。

    被握在蔺晨脸颊边的手臂忽而一展,他将蔺晨的脖颈一勾,桃花眼直直看入他的眼中,看见他眼中的自己笑颜一展,摆出活脱脱一副金陵纨绔·殊的样子:“美人,给爷唱一个”

    “好嘞!”

    “黑夜里月牙牙藏起来, 扑通通钻进了哥哥的怀。”

    清亮的声音划破天际,惊起老鸦一片。

    别说,蔺晨的嗓音还真不错。梅长苏眯了眼,手上打着拍子,没注意已被人抱了满怀。搂了熟悉的温度,耳边的音调已转柔和,不知又换了甚么调子,梅长苏模模糊糊地辨别着,在这深林里,在这午后,坠入了甜浸浸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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