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六十五. 承诺

    明澄寺位于金陵城西,一座不算大的小山包上一个普通的寺院。没有什么神迹,自然香客不算多。山不险峻,自然文人游客也不多。

    寺院里只一个方丈四五个和尚,倒是佛堂,客院俱全。

    清静的院落,成团成簇的桃花,清浅的春水,这春日的午后,分外恬谧。梅长苏不得不佩服蔺少阁主确实厉害,他作为金陵本地人都不知道金陵还有个这样的所在。

    为了与梅长苏出来小住几日,蔺晨可是没少花心思。光是选址就费了些时日。这里天然生就一片野桃花林,离得又近,但僧众不多,疏于打理。蔺晨无意间听当地人说起后,特地跑来看了,让手下人提前几日来拾掇了一番,将杂草灌木先处理了干净,才有这么一番可见之处。

    梅长苏午睡方起,蔺晨引着他在桃林中走动,春乃万物之生,中医说法,此时多接地气,与自然亲近,能得些生机。此次为了说动梅长苏来此偷闲几日蔺晨颇准备了一番口舌,却没曾想啥也没用上,他就干脆地应了。从上午到现在,蔺晨还有些不敢相信。

    桃林不算大,约莫只有二三十棵树吧,一会儿就走到了边缘。在靠近小溪的一棵树下,已经铺好了一张大毯,是从波斯过来的,颜色形状都不同中土的风格,颇为艳丽。

   “蔺晨”梅长苏被蔺晨揽着坐到了毯上,有些累了,他与蔺晨并肩坐着,看着前面小溪里片片的金光。

   “对不起,我又要食言了。”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口,梅长苏连头都没敢抬,不敢去看蔺晨的眼神。

   “哦,”蔺晨拉了他一起躺下,一只手枕在他头下,玩着一缕黑发,另一只手曲了枕在自己头下,眼看着蓝天。

    春天的天似乎要低些,蓝得不够亮,带了点灰色。一朵朵浓浓的云卷着散在上面。也是白的,但是厚,和天一样,不够透。

   “你准备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蔺晨的声音总是有些清亮的,三十几岁的人了,这声音却仍像少年人的,没有多少中年男子的低沉,总像带着些笑意,“难怪今天这么爽快的跟我出来,原来在这等着呢。”

    拖着的长长的叹息让梅长苏的心一下子不是滋味起来。

    实话说,蔺晨的话没错,自己确实是存了小心思的。他这几日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和蔺晨开口,今日蔺晨提议说带他出来小憩几日他立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要能说服了蔺晨,言侯他们拦不住他。但若在苏宅说的话,怕是还没说动蔺晨,言侯他们先反对了。

    只是蔺晨一门心思为自己着想,自己却如此……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内疚,抓了蔺晨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有些愣住。

    感觉着手下细嫩的肌肤,蔺晨有几分猜到他的心思。他一个侧身,将身边人的头更贴近了些,用舌头去轻舔那莹白的耳垂,满意的看着他的脸渐渐爬上红晕,却没有躲闪。

    带出来果然是明智的。在苏宅,长苏的身边总是少不了有人的,黎纲甄平不必说,还算是识趣;飞流自被自己恶整了几次,再不敢在门关着的时候乱闯进来;但言侯聂锋他总不能拦吧,还有时不时从密道过来的萧景琰,神出鬼没的蒙挚!长苏又脸皮薄,蔺晨有很久没有畅快的逗弄他了。

   “说不出口?”他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头拱在他脖子处,鼻息喷得长苏痒痒的,不由得把他的头推了推。

    他的神色认真了几分,撑了手悬在长苏上方,带了点深蓝的眼睛梭巡在他的脸上。

   “那让阿晨哥哥来猜一猜?”

    那眼睛深邃得如同夜空,似乎能吸人神魂。看着这眼睛,长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有些呆愣的表情换来蔺晨一阵低笑。

    长苏这才反应过来蔺晨说了什么,脸又是一阵红。

    初上琅琊山的时候,蔺晨总借着自己大五岁的事情哄林殊唤他哥哥。小少帅哪里肯干?但凡有事,必是一口一声的“蔺晨”,偏偏蔺晨还不能不听使唤。只有心情极好时唤声“阿晨”,那必定是有所图谋。只有前些日子,被蔺晨骗上手了,折腾得狠了时才硬被哄着叫了几声阿晨哥哥。

    蔺晨看他脸红,自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低笑。见他羞恼地别过脸去,也不惹他了,将人抱坐起身,拾了根枯枝,一折两半,递一截给他:“你的心思我猜着几分,我俩各自在这地上写出来,你且看我猜得对不对。”

    说着背转身,在地上写了个词。回转身,长苏也已照样写好,却是一个写着“北境”,一个写着“北渝”。

    两人相对一笑,心下了然。而笑容很快变得苦涩。

    蔺晨长长叹息一声,他多愿自己猜错。长臂一舒,将人揽入怀里,下巴顶在他的发旋上,感觉着长苏难得的乖巧,蔺晨的声音低低的:“咱爹还等着你回去给他磕头呢。上封信还在问,等着你开祠堂。”

    梅长苏的心情也跟着低沉,他张了张口,不知做何回应,突然,他明白了蔺晨话里的意思,诧异地抬头,满眼的不敢相信:“阿晨,你同意了?”

   “不然呢?能拦得住你吗?”

    是啊,蔺晨能说什么呢?

    北境苦寒,梅长苏的身体吃不消?

    梅长苏已为大梁做得够多,该为自己活了?

    还是打一顿关起来?

   “长苏,”蔺晨的声音掩不住低落的情绪,一直他都知道,如同金陵一样,北境这一遭长苏是必定要去的。

   “知道那些是北渝来人,我就猜到北渝必是起心了。而你,也一定是猜到了。北渝磨刀霍霍,而大梁还在内斗,军务衰驰,文嬉武恬,将领青黄不接。我怎么能拦得住你?只是,长苏,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事情结束,咱们回琅琊山。从此后,江湖事江湖了,再不涉足朝堂,可以吗?”

   “阿晨,”梅长苏回身紧搂他,心里一阵阵的心疼。蔺晨本该是飞扬潇洒的,他所有的无奈叹息都是因为自己,顿了顿,他抬头认真地看着蔺晨,双手紧握,眼里认真慎重,语气铿锵有声,“我答应你,此役之后,大梁朝局与我,再无干系。景琰自有他的担当,还有言叔他们,我没什么好放不下的。有你,是我之幸,我不能太贪心了。以后,梅长苏只是梅长苏。”

   “说话算数?”

   “君子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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