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约定

    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说起中午被朋友所邀去做客之事:“我不太明白他这样做有何意义,请了三四桌人,临时杀了一头猪,很是热闹,菜也不错,但相互之间并不太熟,非年非节,若只是朋友聚餐,人又太多,很有些无聊。”

    我接话道:“是啊,朋友相聚,请二三知己,炒一二拿手菜,谈天说地,取一日之闲,方为得趣。”

    哈士奇雅雯照例拆台:“你只能负责谈天说地。”

    北美豹猫安凡照例帮忙:“妈妈可以煮快熟面!”

    我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陷入了沉思。

    脑子里浮出了一个低哑的声音,一个没有期限的约定:“你一定要来,住上几日,傍晚时分,太阳将落未落之际,我带你提了桶去敲上些海蛎,炒一二小菜,我喝啤酒,许你喝上几杯可乐,听涛声看海色。”

    当时的我带了笑,目光向往而坚定地应了好。

    与我约定的是川,我的前前男友,也是初恋。是知己,也是死党。

    时值暮春,晚7时许,我照例练琴,突接他的电话,告知我他在某大排档,问我见面否。我问明方位,告知家人后便前往。

    他已在意大利务工多年,妻儿安置在泉州,已极少回小县城。但我俩有约,他但凡有回来,必和我联系。

    大排档烟雾缭绕,酒气熏人。离上一次会面已至少有4年之久,面目依稀少年时。他见我来,忙腾出身边的位置于我,又挡开要为我倒酒的友人,一叠声寻找水壶。我随手拿起边上泡了大壶茶的飘逸杯要倒,却被拿了水壶过来的他看见,一把将我的手打开,闷声斥道:“晚上不许喝茶!”。我讪讪的缩手,看着他帮我倒水,他已帮我点了份田螺,整盘端在自己面前,一边剥一边和我解释:“这田螺不错,想你爱吃,就叫你出来。知道你不习惯这种环境,且将就些。”

    我安静地坐他身边,有人闹酒便拿了水杯抿上一口,配着他剥好的田螺,时间仿若停滞在二十多年前。

    有人笑他:“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斯文的朋友。”

    他只做不答,自顾自和我小声聊天。

    我俩共同的朋友明仔也在,告知我川是因他母亲过世回来处理的。自此后,这小县城于他,彻底无牵系了。

    我心下惶然,去扯他的衣角,嘴里不知做何声语。他忙扯了纸擦了擦手,一下下在我背上安抚:“莫急莫急,我没事。她病了许久,我们早有心里准备……”他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不下去,我知道我的眼角一定已微红。

    他转开话题,与我说起行走过的地方。他知道我最是喜欢海的。便提出了那个约定。他如今常在海边,别的还好,只是寂寞。他笑,若你,肯定喜欢,你只要有书,有海,再有田螺姑娘做好饭菜,无需有人。于我来说,却还是喜欢这俗世热闹。可惜偏偏喜欢热闹的不得热闹。他说他如今已学会做菜,颇有几分心得。我若去,包我几日不重样。

    他带着几分笑几分不在意提出那个约定,但我知道他只是在掩饰他的心虚。

    我笑着点头,用力地应他:“我一定会去,不能确定时间罢了。”

   “一言为定?”

   “君子一诺!”

    他斜了眼看我,继续剥田螺,似乎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许带家人,就你自己。”

   “没问题!”我应得痛快。

    全程旁观的明仔见我俩如此目中无人,不由得扶额,向我看看,向他看看,迟疑地开口:“你俩?”明仔于我俩当年事是亲历。

    我知道他意思,笑着打断他的话:“无关风月。”

    川也笑他:“心思龌龊!”

    我俩心里都很清楚,一切早已过去,我于他,他于我,是特别的所在。没有任何的暧昧,我俩,是知己,是特殊的朋友。

    最了解我的一直是他。

    明仔问我,当年放手,有后悔否?

    我应之:“在错误的时间遇上,奈何?”

    我一向固执随性,绝不欺骗自己,于感情绝不含糊,是爱就爱,不是了,就放手。他当年气得说我“郎心如铁”,我只不肯回头。当年我并无别人,他离开后我的生活极度混乱,被他照顾习惯的我把自己折腾得形销骨立,一度大病。但我一向坦诚,感觉不对就是不对。了解的过多,只能是死党,离爱人始终差了点。他后来弃学从军,有我极大因素。但回首去,我不后悔。若当时勉强下去,也许两人连如今这般平和说话已不可得。说不准都已面目可憎。

    不过,他的约定我很向往。

    人已中年,我与他各自有家,有孩子,有牵挂。

    但若能抛开那么几日,我只是我,他只是他,说点旧事,听涛观海,于浮世中求得几日闲暇,又何幸焉。

评论(2)

热度(12)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