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手弩
萧景琰来找梅长苏帮忙设计推广军用手弩的时候，梅长苏很痛快就答应了。当年的他一看到蔺晨送他防身用的画不成第一个念头也是往军中推广。如今其余诸事俱都顺利，梁帝的身体日益衰老，已有大臣提请立储，而景琰在朝中威望日隆，只要不出意外，被立储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日渐闲适的他自然很高兴去做这件早就想做的事，即使是和萧景琰一起。
萧景琰的不对劲自然是瞒不过梅长苏的，但他已无意去探究。他知不知道自己是林殊有什么关系？如今的他，心态已经放开。这些事在生死这样的大事前成了小事。有时他也自哂当初自己坚持瞒着景琰挺矫情的。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懒得特地承认什么。
梅长苏坦荡的态度让一直纠结要如何对待他的萧景琰镇静了下来。他不再纠结这些，无论梅长苏还是林殊，都是值得他认真对待的人。他不想说就不说罢，他只知道，这是他的发小，是他最可信赖的伙伴就行。
俩人一个不在意，一个不揭穿，倒也相安无事。
梅长苏现在用着的这款手弩是班家所制的劲弩 “画不成”，朱弓墨弦，白玉拉扣，弩身的花纹，滴滴如泪。
当年他解完毒，武功尽废。虽然不管是琅琊阁还是江左盟都有足够的高手护卫他，江左盟的季叔更是琅琊高手榜中人。但他不习惯这种一切委于人手的感觉，私下里彻夜翻查琅琊阁的书库，先是找各种武功秘笈，但无论怎么努力，经脉里都凝聚不起一丝的内力，他改为翻查机关暗器甚至毒术相关的书籍，以求自保。蔺晨由着他去折腾，只是固定时辰把他拎出来睡觉罢了。
这一日，当他再次疲惫地一无所获地回到房里，却看见蔺晨正等着他，旁边桌上摆了把精致小巧的手弩。却是“画不成”。他激动地拿起，试着拉开，颤抖的手指竟能毫不费力地将它拉开，手一松，箭应声没入窗棂，只余箭羽嗡嗡作响，在窗棂上抖动，如他激动的身子。
梅长苏的内力武功虽然尽失，但眼力还是在的。勤加练习后，手也很快稳住，持弩在手，沉渊恃岳，那个以弱冠之年百战百胜的赤焰少帅换了个面貌，气势依旧逼人。弩入袖中，又换回云淡风轻的弱质书生。蔺晨常想，他的心，大约那个时候就已经沦陷了吧？
后来，更是在精心策划下，在琅琊江左携手配合下，梅长苏用画不成亲手将璇玑公主击毙在她金陵郊外的寓所。
若没有这画不成，梅长苏想，他大概还一味地沉寂在武功尽失的打击中难以走出。摸着手上的画不成，如今的梅长苏自然已不需要用这个来肯定自己，也极少有用得上的时候，但出门时将它扣在手上已是一种习惯。画不成于他，已是伙伴。
画不成用的材料精贵，做工精细，不用说班家自己已因图纸丢失再难造就，就是有图纸，这百年的沉香木，犀角，墨色天蚕丝俱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还有那些精铁铸就的机括就已再难复制。蔺晨不知赔上了多少珍宝及人情才弄了回来。何况画不成于梅长苏意义不一般，他不可能把它给拆了。
不过当年梅长苏没少在琅琊阁中找与弩相关的资料，诸葛神弓，十字臂，神臂弓的图纸进金陵前他都描摹了一份带了来。
他与景琰细细研究这些图纸，参照着自己手上的画不成，设计出了两款手弩，比画不成厚重，但与现有的比较起来已经轻便了不少。两人将图纸送去兵匠司，经过几番修改，终于得了几把成品。
这日，萧景琰来苏宅邀梅长苏一起去试验新弩。
恰巧黎纲甄平手上有事，只有飞流跟着。见萧景琰虽轻装简从，但也带有一队卫士，蔺晨很爽快地就放行了。如今的飞流论起单打独斗，可没有几个能胜过他的。
这些日子，和梅长苏一起出行时，萧景琰总是和他一起在马车里讨论事情。
其实弩一直在军中都有用，只是需要的力度太大，就是手弩，能拉开的人也实在太少，大多是要用脚配合拉开，所以在战场上基本射上一轮就要放弃了。
若此次手弩设计成功，射程可达两百步，而且普通士兵即可拉开，这意味着应用在军阵上成为可能。梅长苏设想执弩者排四列，一列射完退至最后上弦，第二列继续，如此反复，就解决了弩上箭比弓慢的弱点。这样的好处是可以对对方形成远程压制，杀伤面积大。
这俩一谈起军阵上之事那是一个投机。萧景琰也好，梅长苏也罢，于那个位置只是不得已的事，并无多大兴趣。而自少时就浸淫在骨血里的战场杀伐才真正是他俩的心之所向。一旦谈起，便浑然物外，哪里眼里还有旁人旁物？只是可怜了飞流，每每此时，只见苏哥哥神采飞扬，生动却又陌生，眼里的光彩闪烁若星子，只是没有自己的一点影子。
所以，这日，萧景琰接上了梅长苏，两人在马车中又是一副准备长谈的模样时，飞流委屈地拉了长苏的衣袖摇晃。
“飞流觉得无聊了是吗？”长苏看着皱着脸的飞流，笑着摸他的头，“可是苏哥哥有事不能陪飞流，怎么办啊？”
“长苏，要不让飞流自己去玩吧，他一个小孩子，也确实会觉得无聊。”萧景琰一直很喜欢这个简单直接的孩子。
马车正好走过坊市，最是热闹，叫卖吃的，玩具的声响络绎不绝，还有一圈人围着看杂耍，高高的竹竿上一个轻巧的身子正在上面攀爬，做着惊险的动作。飞流没忍住往外看去，眼里满是好奇。
“飞流想看是吗？”梅长苏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竹竿上的男子正在变戏法，不知从哪里掏了一把的花往下洒。飞流的眼睛都有些直了。
“嗯。”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拉住长苏的衣角，“苏哥哥”。
“飞流自己去玩吧，苏哥哥没事，你看这么多人保护苏哥哥呢，不会有事的。”梅长苏拿了袋装了碎银的荷包给飞流，“飞流玩累了就自己回家，好吗？苏哥哥忙完了就回来。”
萧景琰也帮着说话。
飞流看看梅长苏，看看靖王，看看列战英等人，又看看外面的热闹，到底还是抵制不住诱惑，拿了荷包，飞身出了马车。
马车继续不快不慢地走着，车里两人在谈论着如何将几种兵种融合作战，谈得畅快淋漓，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门，向着城外的西北大营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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