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七十. 和好

    却说那日萧景琰愤而离开,回到靖王府后,把自己独自关在书房,谁也不理。列战英并未跟去苏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他表情,约莫猜到是在苏宅受了气。而整个苏宅,会给他气受的,不用说,只有那位了。事关那位,他可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守在门口,不让别人进去打扰。

    萧景琰坐在林殊惯常坐的那张椅子,看着那张大弓发呆。他不明白梅长苏今日为何那样对他。边上的书柜里,有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他从东海为林殊带回来的大珍珠。是他随了采珠人亲自下海采来的。自知道林殊就是梅长苏后,他先是不忍拆穿,后来见梅长苏早已看穿了,又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单独与他相处。这个早就该送到林殊手上的大珍珠便一直在自己这里淹留。盒子边上的袋子里装的是大大小小的珍珠,都是他找那个大珍珠时采的,不够大,不够圆,但是他自己亲手所采,舍不得给别人,他当时想着,也一并给林殊当弹子玩罢了。当时为了亲手采一颗能让林殊满意的珠子,可费了他不少功夫,哪想到兴致勃勃地回来,却是迎头一棒,如今十几年过去,竟还未送出去。

    想到这里,他的气闷渐渐散去。以前林殊不讲理的时候多呢,自己也没这么生气啊,每次不管是谁错,反正总得自己先低了头去哄他。如今梅长苏只是这么抢白一番,怎么自己就拂袖而走了呢?难怪他会气得连割袍断义的话都出来了。

    细想想,他也没说错,自己确实太过天真了。小殊吃尽了苦头回来,见自己如此,不免心中焦躁,说话重了些,却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他素性耿直忠厚,待林殊又别有不同,心里帮林殊开脱了一阵,反怪起自己不识好歹,不够体谅好友的心情。但要他即时回苏宅,又有些抹不下脸。突然看看天色,想到已是每日长苏来找佛牙玩的时间,只是不知他今日会不会来。心下想着,已大踏步往关佛牙的院落行来。

    到得那处,远远见三人一狼已滚到了一处。梅长苏仰面躺在地上,四仰八叉,懒怠动弹,任佛牙在他耳鬓边磨蹭,蔺晨与飞流自然不甘心,推推挤挤的,在努力与佛牙抢占地盘。梅长苏只不动,谁也不偏袒,笑得没心没肺,一点看不出刚和他吵过架的样子。

    萧景琰看得只觉得牙根痒痒,心头暗恨。心下一时冲动,觑准一个空档,窜了过去,一把抱起梅长苏,往边上一滚,却在那二人一狼的争抢中拔得头筹。

    蔺晨早察觉到他,一把拉住要扑过去抢的飞流,拦住佛牙,继续打斗着玩起来。

    萧景琰坐起身子,将梅长苏小心放在对面,如小时候一般,额头顶着额头对他说:“老规矩,打一架,就算过去。谁都不许记仇!”这是林殊与萧景琰的约定。他俩但凡有别扭,打一架算完。

    他这举动似乎极大的取悦了梅长苏,他开心的大笑,脑子里刚被言侯耳提面命灌进去的君臣规矩距离什么的丢得一干二净。

    他摆开架势,搙起袖子,露出两根细瘦的胳膊,看了看,摇头笑着:“我如今可打不过你了,不中用喽!”

    萧景琰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努力睁大眼睛,咧嘴露一个大大的笑脸,挺起胸膛:“是我的错,你打我出气,我皮厚,你尽管打!说好了,打完了就不许再生气了,再生气是小狗。”

    那一双鹿眼湿漉漉的睁得极大,若雨水洗过的浅湖,清澈依旧,情义依旧。

    梅长苏深深的看进他的眼里,笑意深达眼底。

    不论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梅长苏与萧景琰,是真心相对,毫无芥蒂,毫无猜忌。

    萧选病好差不多的时候,每年的例行春猎已即将开始。本以为今年的春猎会取消,或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萧选的兴致颇高,很快旨意下来,定了随行的名单。名单极为庞大,攘括了众多皇族与重臣,静贵妃与靖王的名字赫然在册,而没有了誉王。

    虽然没有一点对誉王的斥责什么的,但视而不见本就是一种态度。萧选的态度已经明了,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场争斗中靖王已简在帝心。

    靖王这些日子奉了君令忙着带巡防营协助刑部核查滑族后人,私底下帮忙查夏江的下落。

    梅长苏蔺晨都觉得夏江应该还在金陵,但他藏得甚是严实,以琅琊阁之能竟一直未能搜到,虽说人手被调派了许多去北境,颇有不足,但蔺晨还是觉得很失面子,心下不快。此刻也有借着巡防营打草惊蛇的意思,混了人手进去加紧搜索。又担心梁帝态度已定,誉王会有什么动作。而聂锋又去北境了,一时忙得脚不沾地。

    但不论何时回来,总有一个人挑了盏灯在等他,用湿热的帕子拭去他一脸的疲惫,帮他将头发一点点擦干,梳透,拿发带轻挽。不知何时起,于蔺晨诸事,梅长苏总愿意亲历亲为。他尤记得少时父母的亲密,而今自己做来,才知这样一点点的小事其实极温馨。他自小便是仆众环绕,这些事情做起来颇为生涩,但他做得极认真。蔺晨每每看着他那抿唇与梳子较劲的模样,总忍不住亲下去,越发将头发搅乱。蔺晨的母亲早亡,从小,琅琊阁便只有他与父亲二人,而蔺阁主又时常行踪飘忽不定,如今长苏如此待他,方觉一颗心飘飘荡荡终有了着落,家,原是如此!

    很快,蒙挚来传旨意,着苏哲随行靖王。

    定下的日子很快到来,蔺晨只得先撂下夏江这头,陪长苏去九安山。此去不意外的话颇有些惊险,不亲自守着如何安心?

    一路上,有佛牙与飞流打闹,有蔺晨这个人形肉垫兼按摩师,梅长苏倒没吃什么苦头,两天很快就过去,到九安山时也不过手脚酸软些。

    众人忙着安营扎寨。最大的自然是皇帐,静贵妃的帐篷毗邻其傍,接着是其他皇族和重臣们的帐篷以众星拱月之势按着地位高低层层围在皇帐四周。靖王作为地位最高的亲王,自然得了一块较大位置的营地。他担忧梅长苏疲累,让亲兵优先在营地中心位置搭起梅长苏的帐篷让他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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