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
“坐吧”
“嗯”
她打了水进来，他正借着看水缸里的金鱼掩饰一丝尴尬与无措。
又已经年许未见了吧？她想。他在国外漂泊，过年回来，大约又快走了。但每次回来，他必定会来找她坐坐，喝几杯茶，闲谈几句不知所谓的话。她知道他回来，也必定挂电话与他约时间坐坐。
他是她的初恋，据他说，她大约也是他的初恋。也许吧，她想，这已无处考据，也毫无考据的必要。
如今，他的女孩，她的男孩，都已经读初一了。
日子过的真快，她想。视线顺着袅袅的茶香飘上了他半白的头发，心里不由一惊，话脱口而出：“你这头发怎白了这么多？！”
他有些惊讶，手不由得摸上了头，笑容有些苦涩：“老啦！”
话一出口，她便知是失言。才刚四十的年纪，怎么也与老挂不上钩。显见得是这些年的蹉跎与艰难。她讪讪的笑：“我也一样，这脸没扑粉都不敢出门了。”她努力的找补，“岁月对谁都一样……”闪烁的眼瞟到他含笑的眼睛，眼角的皱纹丝毫没有影响到眼睛的神采。那双眼，清澈的盈了浅浅的笑意，在等着她往下编，如同以前无数次一样，仿佛在说，只要你说，我就信。她的语气霎时顿住，再说不下去。掩饰地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倒是莫名其妙放松了下来，原来，他还是那个时候的他，她也依旧。
说些什么呢？好不容易碰面一次。她的脑子里在飞快的转，不去看他含笑的眼。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配合，但他不会主动。她知道，他也知道。
过去不必提，读书生涯，她所有的快乐日子里都交织着他。她是极腼腆内向的，好不容易被朋友拉着哄着走了出来，就遇到了他。所有的激情如烟花般在那短短的岁月里燃烧殆尽。谁是谁非已不必追究，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不能说没有错漏。如今好不容易能坐下来一同喝上几杯茶，知道对方近况尚好，她相当的感激，也小心的呵护着，不敢让这脆弱的情谊再损分毫。相信他也一样。所以，过去不必提，万一清算起旧账，她暗暗想，好不容易维系的这开朗优雅的形象大约就一点不剩了。
将来不能提。他的困顿她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他与她都清楚，他绝不会接受她的帮助。这是他的尊严。而她，只能小心的维护着，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么，只能提孩子了。这个话题最是安全。他的女儿教养的不错，她的儿子普通而乖巧。她提起话题，他努力的配合。俩人一来一往地说一些孩子的趣事糗事，相互抱怨一下他们是如何的难伺候。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走过。
她礼貌而真心地邀请他共进晚餐。她的爱人知道他是她的极少的几位好友之一。
他笑着坦言，自己有喝酒的习惯，而她的一家都不沾酒，一起吃饭不是为难了她就是委屈了他，还是不必了。
她笑了，真真心心的笑了，真好，这么多年过去，他与她还能不必带上面具，真诚的对待对方。
送她回家后，他驱车赴酒桌去了。她抱着刚买的玫瑰，一支支的往瓶里插，随意的与爱人说话：“今天川来了。”
“没叫他一起吃饭？”
“叫了，他说咱俩都不会喝酒，他没法尽兴。”
“哦”，低头刷手机的爱人点点头，表示理解。继续他的游戏。
闻着花香，今天真是幸福满满，她想，香茗、旧友、鲜花，一日之内居然齐集。生活待我不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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