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死亡

    十月十六日晚,表弟告知,表妹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事早在预料之中,从五月知道病情以来,可以说,这事的结局已定,只是时间长短而已。虽数次进出医院,但无论是介入还是各种进口的靶向药物,均没有起到一点点的效果,肿瘤以可怕的速度在她体内扩张着地盘。舅母曾经痛骂舅舅,说他一次次将表妹带去医院,每次回来情况反而更坏。

    五天前表妹开始水米未进,大家已知时日已到,只是陪着她等待罢了。悲伤经过了几个月的稀释,待要悲痛,也只是眼睛微红,只余叹气。离开,于她,于亲人而言,到最后,更多的是解脱。

    我是一只鸵鸟,我很怕面对这样的状况,对着病重的她,对着备受折磨的她以及她的家人,我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从表妹生病至今,我一直没有去看她。一直想着该去看看,但一直鼓不起勇气去看。我不知道,我能说些什么样的话,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那样压抑的气氛。

    我以为我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事情便一切安好。

    我于亲戚上,是基本不走动的,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表妹比我小较多,交集较少。脑中只余了她胖乎乎开朗的大笑。在最后几日,表弟告知我时日差不多了时,我犹豫着是否去看看,表弟让我不要去,说她已经完全瘦得脱了形。从150斤瘦成了不到一百,整个人只剩了皮包骨。去看毫无意义,不如留下她之前美好的印象。说实话,表弟说让我不要去时,我是松了口气的,之前已经不知如何面对,那个时候我更不知面对弥留的她我能说什么?

    人,不管生活如何艰难,总是想活着的。

    昨晚一口气重读了一遍李碧华先生的《霸王别姬》。越到后面,越是心酸难耐。无数次的猜想,大概这次会自杀了吧?结果两人还是坚持着活着。毫无意义毫无盼头的活。真的,美人白发,英雄迟暮,是最大的悲哀。人人知道如此,但事到临头,有几人舍得?

    原来那么美的姿容,被生活各种搓磨,细嫩的兰花指不断打磨着酒杯,华美的戏服只留在了记忆中,身上是永不变色的黑色或者青色,以及永远洗不净的污渍。被踩入泥里,被揪着批斗,被打,被侮辱,可是还是咬牙活着;看不到希望,可是仍然活着。人的求生欲望原来是这么强烈么?只要活着就好?别的一切被剥夺,被打落,似乎都可以接受,只要留着一条命?

    譬如表妹,在这许多个日子,忍着疼痛,忍着失眠,不能动弹,就这么窝在房间里,连拨动手机看看微信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数着剩余的日子,可还是希望能活着,多活一年一月一日。

    我并不能理解,我想,因为我还没到那样的境地吧?或许,再过个十年,我也会汲汲于养生,不敢多吃一口,不敢多熬一时,只为了能多活些时日,即使毫无意义的时日。

    死后的世界如何,我不知道,庄子说,那或许是一个更华美的去处。死者死矣,我们终将也去往那里。我只希望,一向不喜欢表弟的舅母不要把这些事情迁怒在他身上,人到中年的他,身上的担子已经太重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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