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五十九. 放手

    飞流回来的时候天已黄昏,他双手抓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包,里面是各种点心,当然少不了他苏哥哥爱吃的油酥鸭还有梅花酥;手里还抓着串糖葫芦啃的正欢。乖巧的少年没忘将荷包里剩下的银子还给蔺晨。

    三两句问清了事情的原委,蔺晨也没太放心上,只是让甄平带两个人顺路去将长苏接回来。

    没想到,很快就收到了不妙的消息。

    他的心思转的很快,一边拿了剑往外走,一边交代黎纲派人通知聂锋与言侯,还有蒙挚,密切注意誉王及宫里的动静,至于长苏那里,有自己及飞流就足够了。

    飞流已被吓傻,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问,只是跟了蔺晨以最快的速度往城外赶。两人直接从空中走直线,在楼阁墙上跳跃,偶有见者,或以为眼花,或以为两只大鸟。

    太阳已经看不见了,天边的云还留有浓橘的颜色,翻滚着如蔺晨眼里的情绪。

    天还未全暗,草叶上映着黯淡的金影,空旷的草场,寂静的黄沙,暗色的天际围成一张大口,准备吞咽什么。

    甄平已检查过草场,并无车辙马印,显然梅长苏等人尚未走到那里就已被劫。

    俩人很快锁定了事发地点。马车与马依旧倒在那儿,拉车的马腹部下中了五枚细小的针箭,蔺晨拔下一根,细细看去,针上有青色,是淬过毒的。

    俩人细细搜索,马均为中毒身亡,倒是没有看见人的尸体,也没有看到太多的血迹,看来对方并没有伤人的意思。看见马车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蔺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是要命的就好。

    手里拿着几个在路上找到的小圆球,蔺晨基本理清了当时的状况:马车行进到此处,踩踏到事先放置的内置有细针的圆球装置,马受伤乱跑,梅长苏跳了车,与萧景琰被人围在这里带走。

    他足尖点着黄沙,一个盘旋飞上最高的树梢,向四下里看去,甄平之前已查验过前路,梅长苏等人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说明极大可能被带入林里。这里零星布着些田庄别院,最大可能是长苏被藏入其间。

    他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有一刻他突然很后悔自己的重生,难道自己的重生带给长苏的是更早到临的噩运?

    快速在自己手臂上划上一道,用疼痛来阻止胡思乱想。那又如何,他无声地对上暗黑的天际,我偏要与命争上一争,要护上长苏周全!

    夜色下,一座座田庄已燃上了灯烛,星罗棋布在草场与密林的边上。他看着这些亮点,快速在脑子里盘点它们的位置,与自己所处位置的距离,路线,盘算最有可能的庄子。

    盘算几遍后,他在黄沙上将有可能的位置画了出来,与甄平分了两路,约定了信号,带上飞流一户户盘查起来。

    夜已深,几个人影散入夜色之中。

    耶律伯仁在长苏说完那番话之后就迅速地带上耶律王子走了。他一向果决。此次来梁的目的已达成,犯不着冒险。临行,他再次看看长苏,看看玄布。他真的很想将这个年轻人杀了,但他也看得很清楚,玄布不知为何,对这个年轻人青眼有加。看来是没法杀了,他认真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似乎要把这个身影牢牢记住,转身上马,利落地离开了。

    耶律伯仁等人走后,三人陷入诡异的平静。玄布自管自喝酒低吟;长苏索性在架子上找了本书看;靖王笔直地跪坐着,什么也没干,只是这么等待着。

   “你朋友来了。”玄布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向着长苏晃了晃。

    梅长苏遽然起身,他正对着门,只见一个蓝色身影已从房檐飘下,两人视线相对,正脉脉凝噎之时,飞流已如炮弹般冲向了长苏,一把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入他怀里,只是叫着“苏哥哥”,身子在长苏怀里颤抖,少年显然是吓坏了。

    这几个时辰,飞流无不在失去苏哥哥的恐惧之中。他隐约知道,这都是因为他丢下苏哥哥自己去玩的后果。他不敢打扰蔺晨与甄平,只是这么跟着,蔺晨凝重的脸色让他不敢开口问什么。如今见着长苏,他紧紧搂住,再不敢放开。少年当年被药物坏了脑子,脸上肌肉僵硬,还不会哭,但情绪极度的起伏让他的身子不断颤抖。

    长苏心疼地回搂着他,眼睛锁定着难掩疲惫之色的蔺晨。嘴唇翕张,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你打不过我。”玄布转过身,神色平静地看着蔺晨,“加上他也打不过。”他的眼光扫过飞流。

    蔺晨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已从长苏身上转移到了玄布身上。他已经认出了这是谁。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内功心法熙日决和玄布的一样,走的是阳刚的路子,并不比玄布的差。但他一向所学庞杂,后来更是一心医术,自然比不上玄布心无旁骛的强。何况他最近用内力为长苏调理,损耗颇大,今晚又心神大伤,虽面上不显,其实内里已是樯橹之末,大约连一个回合都挡不了。

    但情势未明,他自然不能示弱,仍是执了长剑在手,莹莹剑光如一泓秋水在月下生辉。

   “我没有恶意,”玄布晃动着手里的杯子,似乎在观察酒色,“只是请故人之子来喝上一杯罢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他本不必向这么一个籍籍无名之人解释,但玄布不知为甚,对眼前这个青年颇存了好感。也许是感觉到他内里如熙和阳光的内力吧?

    蔺晨认真地看着玄布,突然收了剑,脸上灿了一丝笑意,若春水乍破。

   “我这朋友不能喝酒,以水和阁下喝未免不敬,我替他向阁下赔罪。”他大步踏过来大咧咧地坐下,拿过长苏的杯子,满倒上酒,一连喝了三杯。他的举止极随意却一点不显粗鲁。

    玄布长笑一声,这次见着这几个年轻人都很让他欣赏。他心情似乎极好,举杯一口喝尽,将杯子在手上翻转一番示意,搁置在桌上,长身而立,转向长苏:“既然你朋友来了,我该走了,再会。”

    又转向蔺晨:“更深露重,你朋友身体弱,还是在这里歇息一个晚上再走为好。”

    看着玄布宽厚高大的身影远去,梅长苏张开想说什么,蔺晨抢先开口:“什么都不必说了,你累了,该休息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将飞流从长苏怀里拉出来,丢给收到信号已经赶来的甄平,向一边的萧景琰示意了一下,一把将长苏抱起,大踏步走向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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