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五十二. 约会

    今日元宵,天色还早,梅长苏早早就穿好外出的衣服,让黎纲上了晚饭。

    常年吃药,梅长苏的胃口损伤颇大,而心肺受损,食物又需以少盐少油清淡为主。这些日子,本就胃口不好的他更是食不下咽。蔺晨为了安抚他,早就答应他元宵这日允他吃些金陵小吃名点。

    这不,他早早就准备好了。

    三两口把一小碗淡而无味的药膳吞了,他漱了口,眼巴巴地看着蔺晨。

    今天的梅长苏穿了件雨过天青的锦衣,用同色线绣了竹子,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坊出品,细看去,竹叶脉络可见。一头乌发被蔺晨梳得笔直,披在肩上,碎发被用宝蓝色发带扎起,发带上被蔺晨缀了些小粒的金银铜铃,在乌黑发里隐约可见,行动处带起清脆的声响。水色的眸子满满的期望,看着让人无法拒绝。

    蔺晨知他这些日子被拘得狠了,也不去计较他刚喝的药膳量少了一大半,揉揉他发顶,取过白狐皮大氅,将他连头裹了个严实,一行人走出门来。

    目标极明确:城隍庙。

    那里一到集日,各色小摊小贩云集,自然少不了各种小吃。当然这些吃的酒楼饭店自然也是有的,但梅长苏觉得味道总不及在路边小摊上吃的。如今难得蔺晨应了他,自然要来这里。

    虽天色未暗,摊贩已皆就位,灯也已次第亮起。不时有人挑了担子,或顶了篮子沿街叫卖。

    飞流拉了长苏的手,兴奋得转东串西,听梅长苏指点各种吃食。还没走多远呢,两人手上就又是糖葫芦,又是豆腐串什么的,飞流还被长苏怂恿着尝了一口油炸旺鸡蛋。这旺鸡蛋又称毛鸡蛋,是孵化失败的蛋,当地人将它清洗了油炸后用竹枝串着卖。飞流刚尝了一口,就被蔺晨拦了,怕吃了肚痛。长苏哄他带他去吃最有名的鸭血粉丝汤才又高兴起来。

    城隍庙这里各种小吃摊子一字排开,桌椅密密麻麻排了几排,你可以在各个摊子上买了想吃的,找位置坐下。时候还早,来的人不算多,长苏一行人选了一侧靠里的位置,拼了两张桌子坐下。长苏念叨了一串吃食,让黎纲甄平去买,甚么鸭血粉丝汤,什锦豆腐涝,鸭油酥烧饼,牛肉锅贴等,还不忘给蔺晨来个桂花夹心汤圆。自己又拉了飞流去买了一堆煎的炸的丸子果子,满当当摆满了一桌。

    他刚要动筷,就被蔺晨拦了。蔺晨拿小碗装了些豆腐捞给他,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又动手装了点儿鸭血粉丝,一些儿点心,推到他手边。其实这些看着不多,对于他损伤得差不多的胃来说,已经是难以承受的了。看着闷头大吃的飞流,长苏拨弄着碗里的食物。期待已久的味道吃进嘴里,似乎并没有想象的好。但不吃更是不甘心,到底是把蔺晨挑的他能吃的各吃了些,胃就有些撑着了。

    见飞流还吃的高兴,蔺晨索性将飞流丢给黎纲,自己带着长苏沿着河边走着消食。

    月亮已出来,是这些日子难得的好天,天空显得舒朗清阔。

    河里画舫上的灯,河两边的灯交相辉映,灯光水光月光相互交织,将夜色织成一匹华贵灿烂的锦缎。

    两人缓慢地走着,看着,宽大的袍袖下两手紧握,两肩相并,有时低语,有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走着,享受着难得的两人之间的约会。

    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迎凤楼前。

    这里是灯光最盛处。

    国丧未满,按礼一切礼乐自然是没有的,但元宵的花灯是一年来百姓们仅有的娱乐,就是梁帝,为表示与民同乐,也必来此赏灯。

    迎凤楼栏杆内宫扇华盖,珠冠锦袍,到底是没有音乐,虽然灯火通明,仍显得冷清。楼里人影瞳瞳,警卫重重,只能估摸着梁帝应该在内。

    蔺晨带着梅长苏走向迎凤楼的左侧,早有一个侍卫在等着。见两人来了,只点头示意两人跟着走。很快从侧梯进入迎凤楼,来到最左边的一间静室门前,侍卫在门上轻敲几下,门开了,走出两个侍女。侍卫示意两人入内,将门掩上,守卫一侧。

    室内只一位宫装妇人,正丢了手上的书,站了起来。她妆容素淡,眉目温婉柔和,眼角处已有细纹,但依旧是往日模样。

    梅长苏哪里还不明白?他横了蔺晨一眼,大步向前,叫声“静姨”拜了下去。

    静妃忙扶起他,因走得匆忙,脚步有些踉跄。她扶住梅长苏,细细打量,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了,仍是心痛不已,眼角很快泛上泪来。

    “你就是蔺大哥的公子吧?”静妃招呼蔺晨入座,手上拉着长苏坐下,还是没忍住把了他的脉。泪水就这么如雨般落下,无声的流着。

    梅长苏叹了口气,拿了帕子帮静妃拭泪,轻拍着她的手,以静妃的医术,说什么都是多余。

    从知道梅长苏的身份以来,她一直在关注着他,但碍于身份,始终无法亲自见上一面。此次借着赏灯,总算是看到了,与打听来的各项消息比对,果然如她所料,梅长苏的状况并不好。幸而有蔺晨在守着,蔺大哥总会找到办法的。

    在深宫的她出来一趟并不容易,她很快忍住泪,定下心神,平静了语调。

    “我知道你们在查宫里,今天特地找你们来,就是和你们说一声,别再查了。那件事是我做的。”静妃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缓缓点头,“是我透假消息说陛下有意了结了夏江。”

    梅长苏的手指在衣角揉搓:“静姨的意思是陛下原本有意放过夏江?”

   “是的,他对夏江的信任超出了你的预计。他虽没明确说想放过,但心里有动摇了,宫里帮夏江说话的人还是有的。”

   “但夏江这么一跑,罪名就坐实了,也彻底激怒了我们这位陛下!”蔺晨的眼睛亮起来,“娘娘好手段!”

   “宫里皇后把控的很严,她到底是世家出身,管这些很有一套,又这么多年了,手下班底厚重。宫里的消息你们别轻易打听,容易被发现。有什么需要的话让我来。”静妃止住梅长苏想反对的话,“我在宫里这么多年,多少交好了一些小人物,大的忙帮不上,帮忙传递一下消息什么的还是可以的。你放心,我自然有自保的手段。”

    时间无多,静妃很快站起来准备走,她看着蔺晨,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无视蔺晨哀求的眼神说了一番话:“你用内力助他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她到底没忍心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如此所需要的内力越来越多,你供得了多久?

    蔺晨认真看看长苏,转向静妃,粲然一笑:“我尽力治,他尽力活。娘娘在深宫,切记时间还有,别太急,反坏了大事。”

    梅长苏被这一笑晃花了眼,还未及多问,静妃已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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