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摇摆
武英殿里，气氛沉闷。纪王很是愤怒。他觉得夏江这是赤裸裸的构陷。明明梁帝已经答应了他今天会让苏哲出来，言阙他们犯得着去劫牢吗？他很想提醒梁帝，但看着梁帝黑沉的脸色，他咽咽口水，把话吞了回去。
梁帝也在揣测夏江的话有几分的可信。若是之前，他一定是毫不犹豫地相信夏江，但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而且夏江明显与誉王有些勾连。想到誉王的出生，他看向夏江的眼神越发深了一些：“夏卿，可是你已经问出了些什么？”
“正是！”夏江早已被赐坐，听闻梁帝问话，他坐直身子，脊梁挺得笔直，“那苏哲已经承认岳州一事正是他所指使，不过他并不承认靖王殿下知道此事。臣怀疑江左盟与赤焰旧逆牵扯颇深，有包庇逆犯的嫌疑。臣正准备今日向陛下请旨深入审讯，不知是不是消息泄露，导致案犯被劫。”
“看来江左盟的势力竟已渗入悬镜司了？这个江左盟这么厉害了啊？”誉王在一边装模作样的吃惊，“父皇，既然涉及旧案，一定要好好查查。说不定景琰也是因为这个才和苏哲有交往。那个苏哲看去一脸的傲气，谁都不爱搭理，原来谋划甚深啊。”
梁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百转：为赤焰翻案！原来这就是苏哲进京的目的吗？所以他会选择靖王？而靖王知道吗？或者他已经知道，正在为这个目的努力。夏江呢？显然，夏江选的是誉王。朕已如此老迈了？大家都在迫不及待地站位了吗？
正在夏江与誉王一唱一和给江左盟和靖王萧景琰基本定了大逆不道的罪名时，一个内侍匆匆而来:“启禀陛下，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有急事奏报……”
梁帝尚未说话，誉王眼珠一转，在梁帝耳边轻声说：“父皇，皇后向来稳重，不会无故打扰父皇，靖王这一时半会也到不了，不如叫进来问问？”
梁帝嗯了一声，点点头，“叫他进来。”
高湛尖声宣进，一个青衣太监蜷着身子进来，扑跪在地：“奴才叩见陛下。”
“什么事啊？”
“皇后娘娘命奴才禀奏陛下，静妃娘娘在芷萝宫中行逆悖之事，被皇后娘娘当场拿获。因是陛下爱妃，不敢擅处，请陛下过去一趟，当面发落。”
梁帝大吃一惊，待要起身，又觉一片头晕目眩。突然想起静妃一再交代“陛下无论遇何事，万不可轻易动怒，否则反如了小人之意。一切均在陛下之手，但徐查之，徐图之，莫伤心动肺，徒使亲痛仇快。”自患了头风以来，凡自己因为朝堂之事心潮起伏，静妃从不问具体何事，从不出主意，总是这么轻声细语提醒自己切莫激动。他无法相信这么温婉的她也只是徒有一层皮而已。不过，正如她所说，无论真相如何，先莫动气，自己还活着，谁都不要想翻天！
匆匆赶到芷萝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着静妃依旧温婉柔顺的面庞，看着她就那么一字不发只是安安静静地跪着，默认了所有的罪名，没有泄露一丝自己的秘密，他的心如温水浸泡般涌出了暖意。
很快，背叛的宫女小新被拖了下去，皇后不得不离开，芷萝宫缓缓闭门，看了眼那个平静的女子，他走了出来，心渐渐恢复了平静。
无论靖王是不是真的如他表面那般诚挚，看在这个女人的份上，他愿意听听原委，即使有万一，这一次，他也绝不牵连这个女子。
梁帝一边走一边思忖，很快与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靖王不期而遇。
靖王被召入宫，却没有见到梁帝，从誉王的冷嘲热讽里听出静妃大约出了事情，便匆匆赶来。此刻见到梁帝，忙停下行礼。
梁帝见他神情，心里又软了几分，不待他问，便告诉他静妃无事。靖王不敢多问，随侍着梁帝往回走。
看着他挺拔的身姿，梁帝思忖片刻，决定开门见山：“找你来，没别的事，就是悬镜司苏哲被劫，与你有没有干系？”
梁帝的双眼牢牢地盯着萧景琰，锐利的锋芒在眼中闪烁，不放过他脸上一丝的变化。
萧景琰显然很吃惊，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毫不掩饰地看向梁帝。这是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些懵懂与看得到底的清澈。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要么是真正的诚挚君子，要么就是大奸大恶之徒，梁帝想。那么，靖王究竟是哪一种呢？
“父皇容禀，”靖王的声音响起，听得出，他在极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昨夜儿臣回府时，在府外发现苏哲，已将他带入府中。”
梁帝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却见靖王一脸的不解与无辜：“他至今昏迷不醒，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夜已拿了帖子请黄太医看过，说是已油尽灯枯，儿臣正想求父皇恩典，让太医令前去看看。”
“不是你帮忙江左盟从悬镜司劫他出来的？”梁帝的声音冷得像冰碴一样。
“儿臣有何能耐从悬镜司劫人出来？又劫他为何呢？儿臣素来愚鲁，但敢做敢担，没做过的事儿臣不敢认！”
这个儿子，一直都没有学会软下他的脊梁。看着靖王挺拔的身形，坚毅不掩怒气的脸庞，梁帝却没有之前的那股厌恶，反而觉得有些难得。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武英殿前。
誉王听到声响迎了出来：“景琰，你这就不对了，父皇问你话，你怎么这副模样？父皇还能冤枉你了？”
进得殿内，夏江看着梁帝还算平静的脸色，心里飞快的计算，他预感到似乎事情没有像他推算的那样发展。难道芷萝宫的事态没有给萧景琰重重一击？但事到如今，他已没有退路，唯有一搏。
“请陛下下旨，查抄苏宅及江左盟，全城搜索要犯苏哲。”
“苏哲什么时候成犯人了？谁定的罪？我怎么不知道？”靖王很是吃惊。
“皇兄明鉴！”纪王焦急地叫着。苏哲如何他并不太关心，但看夏江这样子，势必牵扯言府。
“不用搜了，苏哲在靖王府上。”梁帝挥挥手，高湛立即靠前来，“你让太医令去靖王府上给那苏哲看看。”
“都退下吧，朕乏了。景琰，苏哲就交给你看管，若走了人，拿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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