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三十七. 谋算

    武英殿里,梁帝看看坐立不安的纪王,笑着安抚:“好啦,我等会让高湛找个人去给夏卿传旨,让他问完话把苏哲放了。你啊,倒是跟言阙关系不错啊。”

    “谢皇兄。”纪王忙立起谢恩,在梁帝的示意下又坐了回去,“皇兄知道的,我和小豫津最是投缘,他找我帮忙,我不能不帮啊。如今言阙已经病倒在床,小豫津忙得团团转,一早就派了人陪苏宅管家到悬镜司门口守着,又拜托我帮忙。何况苏宅我也去过几次,苏哲在音律上造诣不俗,我对他印象不错。”

    纪王是梁帝仅存的兄弟,岁数比梁帝小很多,从来没有与他冲突过,也从未涉及朝政。对这样一个小弟弟,他很放心,喜欢和他闲聊,在很多方面也愿意宠着他。见他这么直白的要求帮忙,梁帝笑着招手让高湛过来:“听到了?赶快找个机灵的去悬镜司,问问夏卿问完话没,问完了就让那苏哲回去,纪王爷要急了。”

    纪王笑嘻嘻地向高湛拱手拜托。高湛连道不敢,倒退着出门找人传旨去了。

    悬镜司里,夏江看着空空的牢房,手攥紧了又松开。

    昨晚乍闻噩耗,虽然他心智坚定,但也难不受影响。言阙离开以后,他又在那静室里呆了许久,把被撕碎的信又重新拼起来读了一遍。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是假的,是言阙拿来骗自己的。但看着那熟悉的笔迹,他的心里止不住的翻腾。他心里隐隐清楚,言阙说的是真的。寒氏是他同门师妹,她的性情他非常清楚。两人的本事相当,寒氏要躲起来,自然是没有人能找得到的。而她素来的性子,是你若无情我便休,当初走的决绝,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再不会与自己有任何瓜葛。

    等慢慢冷静下来,他开始静思言阙此举的含义。

    他不觉得言阙是想劫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苏哲这样的人他了解颇深,他们这样的人是宁愿舍弃自己也不愿牵连无辜。只要苏哲被劫走,无论有没有证据,他都可以对江左盟下手,等把江左盟清洗了之后,伪造些证据把萧景琰拖下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但除此之外,言阙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就像他说的,就想让自己难受而已?他不觉得言阙会这么幼稚。

    虽然这么想着,但天色微明的时候他回到悬镜司里,虽身心疲惫,还是先去看看苏哲。

    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他不敢相信,言阙他们居然做了最愚蠢的事情。

    待细细问了少掌使昨夜的情况,得知巡防营昨夜在悬镜司外的街道上处处设防抓捕盗贼,他如何不明白这是在接应。很好,不须他构陷,萧景琰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得知夏冬一直在她屋内,夏江又有些松了口气,他不想现在和这个徒弟撕破脸。他想夏冬应该对自己有些怀疑,这些怀疑最多让她坐视不管,不至于参与。悬镜司昨晚一片安静,说明来的一定是江左盟的高手。想到苏哲身边那个可以与蒙挚交手上百招而不落败的少年高手,他心中恍然。只是他很诧异,既然如此,那当初苏哲何必进这悬镜司来呢?以他的能力,直接远遁不是更容易?也许这不是苏哲本人的意思吧?也许这就是言阙萧景琰这些有情有义但是没脑子的人自己想做的吧?

    向负责昨日值班的少掌使详细问清了昨夜的各项细节,又去夏冬房内看了看。夏冬仍是一脸面无表情地呆坐着,看到他来,沉默地起身行礼,并无一字。夏江毫不理会,他全副心神都在盘算如何运作这件事,来达到最大目的。

    武英殿里,纪王放下心事,和梁帝谈笑起来。他不觉得这样夏江还会不放人。如今能与梁帝轻松谈笑的人并不多,纪王便是其中一个。他谈起京里新出的美食,感叹还是不如静妃亲手做的,静妃的药膳与点心可是京中一流,可惜他只吃过那么有数的几次,只有梁帝有如此口福。梁帝不由得大笑,让高湛去芷萝宫看看静妃有没有现成的点心拿点来给纪王解馋。

    高湛笑着跟着凑趣,吩咐了人下去,很快就有点心陆续送来。誉王也来了,他一贯能言善道,武英殿里一片隆隆暖意。

    正谈的高兴,夏江脚步凌乱地踏了进来,一个小太监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梁帝笑道:“这家伙真有口福。”一边招呼他来吃。

    高湛认出那是去悬镜司传旨的小太监,眉头一跳,向外走去。还未及踏出两步,夏江已噗通一声跪在梁帝面前,红着眼睛,伏拜在地:“陛下,臣特来领罪,恕臣无能……”

    众人皆大惊。梁帝的脸迅速冷了下来,静静地等夏江说完。

    “昨夜臣中了言阙的调虎离山之计,苏哲被劫走!”

    “什么!”纪王愤怒地站起身,瞪着夏江,“我今早还去了言府,言阙都病得起不来了,你还这么陷害他!”

    “你说详细一点。”梁帝的脸色却十分平静,他瞪了纪王一眼,让他安静。

    “昨夜言阙约臣到郊外,臣不知有诈,就去了。上午回到悬镜司,听说昨夜巡防营在悬镜司外大肆搜捕盗贼,心生疑惑,就去牢房查看,却见苏哲已经不见了踪影。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不会吧?”誉王觉得自己明白了夏江要演什么戏了,马上出口配合,“靖王这么大胆?敢到悬镜司劫人?靖王虽然一向鲁莽,但也不至于这么胆大包天吧?何况夏首尊只是找苏哲问问话罢了,他这么着急干什么?难道是怕苏哲供出什么?”

    梁帝的脸上却神情莫辨,他的眼光在殿内慢慢的扫视过去,扫过焦急的,欲言又止的纪王,扫过极力按捺住得意之色的誉王,停留在发丝凌乱,颇显几分狼狈的夏江身上。

    “这么说,你没有亲眼看到谁干的?”

    “是。”夏江直起身子,语声坚决,“臣当时远在郊外,但谁最想救苏哲?谁最怕苏哲说出什么?这些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悬镜司虽然守备森严,但江左盟的高手又岂是好挡的?就连苏哲身边那个小侍卫都能在蒙大统领手下一百招不败。陛下试想,除了江左盟,如今京中谁有这个能力,谁有这个需要从悬镜司劫人?何况还有巡防营协助。”

    “宣靖王。”梁帝的声音低哑而带着怒气。他心里的天平渐渐偏向了夏江。他不觉得夏江会骗他,而萧景琰也确实像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他自认为如今对萧景琰恩宠有加,却得到如此回报,这种愤怒愈加让他难忍。不过他心里不是没有疑惑,夏江在他心里的信任也有了些松动,所以他的语气还算是平静。他要等萧景琰来,亲耳听到他的说法。

    夏江敏锐地感觉到了梁帝的情绪,他有些诧异梁帝的平静。他偷眼看向誉王,誉王三两步走到梁帝身后,殷勤的递茶捶背:“父皇,不必生气,景琰本就是这种人,您一向心里清楚的……”,一边迎着夏江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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