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二十六. 胶着

    仁心堂三楼,一张凭窗的大案几,几只肥硕的鸽子在桌沿上踱来踱去,阳光斜斜地射进来,许是干燥得久了,似乎含了满满的细细的颗粒。蔺晨手上拿了支细细的笔在把玩,桌上是一张早就写好的小卷。他看着阳光里跳动的细尘,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直到有一只鸽子约是把他的手当了食物,啄上了一口,他才醒过神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丢下早干了的笔,抓过一只鸽子,将纸条细细卷好,塞入鸽子脚上的圆筒里。手一扬,鸽子直冲上天际,很快消失不见。

    蔺晨心里非常的矛盾。那一日,言侯劝说长苏离开金陵暂避夏江,结果自然是没有下文。蔺晨很清楚,长苏准备了这么久,让他避开是不可能的。让蔺晨很矛盾的是,他和长苏都很清楚,夏江如今一心要抓萧景琰的把柄,对于他们而言反而是个机会。在他的印象里,上一次,正是因为夏江抓了卫铮,才给了长苏机会布局,翻转了局势,使梁帝连见夏江听他陈述的机会都不给,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最终和誉王一起走向末路。

    估摸着时间,太子大约快出事了,如果将卫铮的消息故意放出来,或者故意不作为,让夏江如前世一般将卫铮抓了,那么誉王的末路也就在眼前了,而长苏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跟他回琅琊山好好休养。至于当初长苏进悬镜司吃了苦头,他已经准备好了药,到时将长苏迷晕,悬镜司拿个病重昏迷的人干啥?自己借着江左盟副宗主的名号去悬镜司走上一遭就是。

    可惜,虽然他有意不提醒,可是长苏还是马上就反应过来,吩咐他让卫铮躲入药王谷不许出来,让聂铎进云南穆府,江左盟里一众当时在赤焰中稍有名号的头目,在金陵的立即撤回,蛰伏在江左盟,轻易不许外出。黎纲甄平因为只是小头目,认识的人也少,一再哀求,才得以留在了金陵。蔺晨有心不将这命令发出去,以长苏对他的信任必不会再查探,但他不敢冒险,明知这些消息发了出去,失了这次机会,要扳倒夏江不知何期,但让长苏知道他拿他下属的性命来冒险,他估计再也不会有机会陪着长苏了。虽然很不甘心,但蔺晨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将命令不折不扣地发布了下去。

    其间的利弊长苏自然清楚,但他毫不犹豫就做了决定。他从来学不会拿部属来冒险,应该说,他从来就是把别人的性命放在自己之前。现在蔺晨头疼的是怕长苏拿自己做饵来引夏江。不过他已面目全非,夏江又是多疑谨慎之人,苏宅对外的消息传递又都是经过自己,想来他也弄不出什么妖蛾子。

    蔺晨踢开椅子下楼,提着手下备好的药包离开了铺子。

    同样发愁的还有誉王。

    那日回府后,他气得把书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但发泄完后,坐在一地狼藉中的他却能对秦般若的对付梅长苏的要求提出异议。虽然他很恨梅长苏,恨自己被他玩弄在股掌中这么久,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在萧景琰微末时就将他打压下去,反而提供了不少帮助。可以说,萧景琰走到今天,自己功不可没。但他的理智尚存。梅长苏只是一介谋士,没有了主君,他什么都不是。毛之不存,皮将附焉?收拾了萧景琰,梅长苏就只能任自己摆布了。

    可是他对付太子这么久,从未注意过萧景琰及静妃,这俩人一向低调,现今想对付起来,却如咬刺猬般,不知从何下嘴。

    静妃在宫中一向低调,皇后数次借故训斥,她也只是低头恭谨相应,多一句不说,多一事不做,整日只在自己宫中,摆弄些药材点心,梁帝去,她便小心伺候,不去,她也只是安静度日。饶是皇后对于宫斗经验丰富,也拿她毫无办法。

    而萧景琰,本身积累了许多的军功,如今在政事上又屡屡露出头角,很得朝堂上一派老臣的赏识。而他于朝臣,又并无结党之象,若无故攻击,怕会更多人出于义愤帮他说话,也有损自己贤良之风,何况还有太子在一侧虎视眈眈。

    夏江说的不错,萧景琰的弱点是明明白白摆在那里的,这么多年没有变过。只是他如今不再提,梁帝也假装忘记,父子间尚有些脉脉温情。但只要有人去揭开,那血淋林的伤口必会让他俩继续反目成仇。可是赤焰一案已经过去许久,这不仅是萧景琰心头永远的伤痛,也是梁帝心底的伤痕,他不敢轻易去揭。一旦把握不好,弄巧成拙的就是自己了。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把伤口撕得鲜血淋漓,让梁帝与萧景琰都无法掩盖无法忽视的契机。

    可惜秦般若如今的情报大不如前,一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各个细作又损失得差不多了,这个才女如今似乎也没有多少用处。

    他看向秦般若的眼睛慢慢变得锐利。一直在一旁默默陪着的秦般若心头一跳,忙一边作势扶他起来,白嫩如水葱般的手指托在他臂上,轻声细语:“殿下不用过于焦急,四姐传话来说,夏首尊已派遣人手在找寻可以对付萧景琰的契机,请殿下稍安勿躁。”

    誉王的目光又有些兴奋,看向秦般若的眼光又有了些柔和,这次多亏了这个女子,他才与夏江结成联盟,凭夏江在梁帝那里的地位,以及悬镜司的力量,对付一个萧景琰,应该很轻松。何况这对于夏江来说,也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他自然不会敷衍了事。目前主要的目标还是太子。虽然太子已经失势,但只要他一日还是太子,就比自己抢了先机。

    誉王的一腔怒火自然在朝堂之上抓着一切机会朝两个对手发泄着,可惜萧景琰在言侯的指点下,处事大有长进,周密了不少,于是本就浑身是小毛病的太子殿下承受了大多的火力。不过在梁帝眼里都只是些无关痛痒的,斥责几句便罢,三方都处于胶着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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