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二十一. 旧事

    因着心情不好,梁帝陛下这次的春猎虽照常举行,但他只盘桓了两日就匆匆回来。又似乎被太子和誉王吵得头疼,索性免朝几日,听说都歇在了静妃那里。

    春猎过后五日,仍未有处置谢玉的消息传出,倒是蔺晨收到消息,一直在外的夏江回来了,一回来就匆匆进了宫。梅长苏正和飞流玩猜棋子,闻此神色平静,趁着飞流躲蔺晨的功夫把手里的棋子变没了,赢了飞流一个香瓜,惹得飞流嘟高了嘴。

    正玩闹间,黎纲来报说誉王闯进来了,面色不善。蔺晨遂拿了香瓜说教飞流雕瓜花将飞流引了去。誉王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

    这几日誉王的心情从高处一路往下跌。这些日子,打击一个连着一个。先是秦般若安插在各大臣家为妾的细作一个接一个的出问题,短短时日,已经十去七八,使他对朝臣的动态失去了以往的掌控;然后静妃和靖王的风头也让他心有不快。不过靖王一向武力值远胜于自己,在春猎上大出风头也正常,而静妃的得宠到底分薄了越氏的宠爱,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一直以为板上钉钉的谢玉案这许久没有下文,他不明白这么证据确凿,梁帝到底还犹豫什么?虽说谢玉已经不可能翻身,是死是活也没甚要紧了,但自己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能制他于死地,在朝臣眼里,自己虽不算是失宠,估计也差不离了吧?特别让他不安的是夏江!平日看他与太子,谢玉并无往来,这次居然会帮谢玉说话。若是他真的倒向太子,以他的能力还有受信任程度,自己还有何赢面?

    一见房内更无旁人,誉王便大声抱怨起来,将这些日子的苦水尽皆倒出。自梅长苏为他成功谋划谢玉一事,他对这麒麟才子的能力真正重视起来,越发倚重,又觉得他如今已彻底倒向自己,言辞间便无甚掩饰,连对梁帝的不满也直白地暴露了出来。

    梅长苏低头泡茶,只是偶尔应和几句,便将他的火气消去大半:秦姑娘的事情,他到底不好介入,不过也给誉王提供了些怀疑的方向;靖王获得的赏赐虽然厚,但于誉王素日所得,那是远远不及,至于静妃,一直安安静静呆在深宫,并未见有甚威胁之处,让皇后留意罢了。谢玉那嘛,他愿意亲自去探探口风,看看夏江是否与太子有所勾结。

    誉王大口灌下好几杯茶,郁气尽消,见梅长苏如此尽心尽力,自然没有什么不应的,很快便敲定第二日梅长苏进天牢去会谢玉。

    天牢这地方,其实并不像听起来的那么阴森恐怖。梅长苏在蔺晨的陪同下迈过那道脱了漆的铜木大栅门踏上青石铺就的台阶时这么想着。因这里是关押高官与皇族的所在,房舍建的高大,虽窗户狭小,但路两边挂着巨大的马灯,倒也并不过于昏暗。先走过的是一处不算小的整洁的院子,据说是关押重罪的皇族成员的。如今显然是空置着,但也每日有人打扫。梅长苏在院子前停了停,引路的官员只当他是好奇,等他示意要走,继续将他往前引。

    接着是一排排灌浆而筑的单间监房,依罪名严重程度由地上而至地下。关押的人并不多,因是曾经的高官吧?到底留了些体面,并无别的牢狱的吵闹声,安静如死水,几人的脚步清晰可闻。底层如今只关押了谢玉一人。引路的官员和牢头留在了外面,梅长苏扶着蔺晨的手,一步步走下条石砌就的台阶,来到底层,走过两三间空房,停在一所牢房旁边,他示意蔺晨在一边等,自己开门走了进去。他没有看到的是,他刚进去没多久,萧景琰也跟着下来了,他看看门口守着的蔺晨,只做不识,进了隔壁的空牢房。说来凑巧,他今日正好来刑部找蔡荃,出来时便看到了梅长苏,一时兴起,索性暗暗跟了过来。梅长苏自进了天牢,神思有些不属,不若平日机警。蔺晨虽早发现,却无心揭破。他不会背着长苏向景琰泄露长苏的身份,但他也绝不会拦着萧景琰自己探知。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梅长苏如愿地打破了谢玉的侥幸心理,让他说出了当年的真相。他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着平静,不让谢玉发现端倪。这一切他早就知道的,这些年来,通过当时的邸报,自己的亲身经历,以及事后现场的盘查回顾,他和蔺晨早将当年的事情查得差不多了,之所以走这么一遭,无非是想引着谢玉亲笔写下罪证以待日后。听着谢玉毫无愧疚地回忆往事,他的双手在衣袖里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努力让脑子保持清醒,努力放空表情,似乎一切与他无关。火拨得差不多了,他迫不及待地离开,扶着蔺晨的手,跌跌撞撞走着的他没有看到,身后,在他离开的牢房的隔壁,萧景琰痛苦地靠在壁上,眼睛通红得要滴出血来。

    回到苏宅,言侯聂锋都在等着了。见他神色惨淡,知他心里难受,想劝慰又知只是徒劳。一时间俱是无言,蔺晨将他外衣褪下,拉卧在自己腿上,用手按摩着他头部的穴位,沉声对众人道出了谢玉供出的旧事。虽早知主谋是谢玉与夏江,但当听到当年的细节,无不愤懑满怀。

    梅长苏半靠着蔺晨,对众人的愤怒仿若未闻,只是看着窗外。时已五月,新挖不久的荷潭里莲叶一片片的展着或大或小的圆,绿得可喜。刚下过一场暴雨,荷叶上滚着许多亮晶晶的银色珠子,随着叶子的晃动滚来滚去,一阵微风,泻下几滴水银。

    梅长苏正看得入神,内室的铃铛叮叮当当地乱响起来,急切而忙乱。

    “我去吧,”止住要往里走的黎纲,长苏皱着眉头起身,不明白靖王会有什么急事。

    暗室门一打开,萧景琰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没有客套,直接单刀直入:“先生,今天天牢谢玉所言我已尽知,不知先生有什么想法?”不等梅长苏开口,又忙解释,“我今日无意中进入天牢得知,先生放心,并无旁人听闻。”

    梅长苏淡淡的道:“谢玉所述,俱是多年前旧事,于今并无瓜葛,苏某不知殿下何意?”

    萧景琰的眸子掠过一抹怒色,“听到谢玉今天所吐露出来的真相,你不震惊吗?”他圆瞪着眼睛深深地看着梅长苏,看得他些微不自在起来。

   “殿下是指当年的赤焰旧事吗?追查这个对殿下的大事有何益处?还会交恶夏江,平白树一个大敌。”

    “你!”萧景琰气怒交加,瞪着梅长苏平静的脸,“这样泼天的冤屈你居然视而不见?!”

    “长苏,不许调皮!”不等梅长苏回答什么,听到动静的言侯及时进来阻止了他继续拱火的行为。

    见到言侯,萧景琰似乎明白了什么,眸子一下亮了起来,他期待地看向言侯:“言叔!”

    “我都知道,你跟我来。”言侯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一起走到外间。

    待见到聂锋,萧景琰的激动自不必说。他这才真正想起这个数次碰见,总觉得有些熟悉感觉的中年男人就是疾风将军聂锋,他会和言侯在这里,梅长苏来金陵的目的已是呼之欲出。

    梅长苏一脸懒怠,靠在蔺晨身上把玩着他的头发,心不在焉地听言侯忽悠景琰。

    言侯说他与长苏、蔺晨之父俱是当年在江湖上认识的至交好友。林家遭逢大变,他一直在暗中托朋友帮忙调查,如今有了些眉目,所以长苏进京,假借帮萧景琰夺嫡,目的是等景琰上位后给林家翻案。希望萧景琰忍住性子,以待日后。

    看着萧景琰完全相信的样子,梅长苏撇撇嘴,吐出轻不可闻的几个字“真是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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