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十三. 重病

    一向不喜繁琐事务的蔺晨一反常态地认真起来。他在妙音坊里查看一条条信息,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誉王纵火的证据找出来。这些人命于他并没有多少在意,但是誉王在他眼皮底下弄出这么大动静对他而言就是丢了面子。

    还没等他看完几条信息呢,就有手下飞奔来报梅长苏在私炮坊附近晕倒。他当即气得掀了桌子。想也知道,对于从战场上下来的梅长苏而言,这百来条人命不至于让他气病,最能激起梅长苏的情绪,又在那附近的除了在那里安抚民众的萧景琰还能有谁?

    霓凰抱着昏迷的梅长苏在金陵纵马,很快,麒麟才子重病的消息就传开了。夜色稍浓,蒙挚和夏冬已经赶到,没多久,言侯也趁着夜色悄悄赶来。霓凰更是没走,反正她与麒麟才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在金陵早就妇孺皆知。昏迷中的长苏嘴里不时发出的呢喃:“父帅”“火”“聂叔叔”“快跑”等字眼,众人哪里还不知道长苏这是陷入了多年前那桩惨案的梦魇中了。言侯问:“他经常这样魇着吗?”黎纲急的不知干啥是好,嘴里只一个劲的嘟囔:“怎么回事?宗主都很久没有这样了啊。”霓凰陈述了长苏病发前的状况。言侯摇摇头:“景琰这孩子,一向对谋士就非常痛恨,带有偏见,他这是往小殊的心上捅刀子啊。”蒙挚更是气得要马上去把靖王揪来。聂锋忙一把抓住他,夏冬对他翻个白眼:“把萧景琰那木头抓来?你还嫌现在这状况不够乱啊?”

    蔺晨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地往手下这白瓷般的肌肤上依序扎着细长的银针。他费了极大的力气来控制自己,控制自己心里的恨意。他恨萧景琰,恨长苏,恨自己。他清楚地看明白了问题所在:梅长苏痛恨的是自己不再是林殊,最讨厌梅长苏的是梅长苏自己!所以前世他会那样终结自己的生命是吧?愤懑无力的情绪在胸中冲撞,他想吼,想喊,想大声发泄出来。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没有控制好力道,梅长苏皱起了眉头,低声呻吟:“蔺晨,难受”,声音软软的,带着些撒娇。短短的几个字,一下在蔺晨的身上刺了个洞,满腔的怒气顿时散得无影无踪。他放轻了力度,小心地捻着银针,一手轻轻抚着长苏的眉头,柔声安慰:“乖,就好了。蔺晨哥哥在,没事。”看来,自己也不是毫无希望的,不是吗?

 

    私炮坊一案案情简单明了,证据确凿,太子根本无法辩驳,朝堂也没有官员敢帮他说话。短短几日,处置就下来了:太子迁居圭甲宫自省,一应朝事,不许豫闻;太子一系官员被牵连者达三十余人;沈追正式被任命为户部尚书;萧景琰因此次的良好表现被梁帝赞了一句“遇事决断”,很是在朝堂刷了一下存在。最让人吃惊的是誉王,他居然没有对太子落井下石,还约束住自己一系的官员,洗清了梁帝心中隐约的怀疑,挽回了几分圣心。

    这一切,都似乎和苏宅没有关系。

    梅长苏这一次病了许久。进金陵以来,旧友,旧事就不断引得他心绪激动;与聂锋重逢又是一大事;誉王这次的动作也让他大受刺激,血与火的交织一下让他回想起惨痛的往事,加上萧景琰的那声质疑,如同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病情反复着,时醒时迷。幸而蔺晨对他的病早就烂熟于心,施针下药有条不紊,众人看他如此成竹在胸,倒也并不慌乱。

    随着日子渐长,他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但众人这次一致决定让他静养,一应处置皆由聂锋言侯商量着办。他虽然数次抗议,然而聂锋与言侯均仗着长辈的身份驳回。他俩可不是黎纲甄平,虽然不愿也不得不听他安排。言侯也不比蒙挚耿直,三言两语就能忽悠得了的。闹得多了,蔺晨亮出的几根银针就能让他吃尽苦头,再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地将养起来。

    长苏谋划的事情从来没有瞒着蔺晨的,何况还有具体执行的黎纲和甄平,言侯本就擅长谋略,聂锋是赤焰名将,是以虽然长苏很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对他筹谋的事情而言,并无影响。如今他的状态渐好,蔺晨也只是捡他精神好的时候漏些消息给他,以免他记挂,决策依旧是言侯,聂锋,蔺晨三人商量着办,最多让他旁听。

    蔺晨和言侯长谈了一次,那以后,言侯等人不再叫长苏小殊了,都改口叫了长苏。长苏于昏病间也没察觉,给清醒后觉得这样更好,以免露馅,暗暗佩服言侯的周密。

    苏宅主人大概是全金陵话题榜上的头号人物。身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却体弱多病;得英姿飒爽的女帅霓凰郡主的青眼却不见喜讯传来;现在连一心向道的言侯也将他引为知己,成为苏宅常客。后来更是每日开放一个时辰接待各路来客。不问贫贱,不分派系,谈文论诗也可;嘴上比武亦行;有人甚至拿公务来求指点迷津也能满载而归。诗文武艺也就罢了,连农田水利,漕运兵马,他都有自己的见解,只要你问到,他都能答得上,回去细细思索,不乏真知灼见。只是身体实在太弱,时辰一到,就有人端药谢客,每每不能尽兴。到过苏宅的人都为他的博闻强识见识敏锐折服,不禁感叹,到底是麒麟才子,不愧有经天纬地之才,只可惜身体实在是差了点。老天果然是不肯让人圆满的。

    长苏如何不懂言侯这样安排是为了自己名声着想,这样一来,再没人觉得他是誉王的幕僚,苏宅就在这里,别人能来,誉王自然也能来,何况没见誉王送的礼物苏宅一样也没收吗?虽觉得没必要,到底不忍拂众人好意,何况与这些新锐官员探讨这些民政琐事他也确实乐在其中,于国于己都有利,不是吗?他知道自己这次生病实在有些矫情,景琰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想不是很正常吗?大约是平日里言侯等人的爱护体贴让自己忘了自己早已面目全非,还以为自己是林殊呢。不过,对于萧景琰几次上门问候都被黎纲以宗主正在休息为由拒之门外的事情他也并不阻止。

    朝内局势平静,太子依旧禁足,太子一系也老老实实做人,以图日后。誉王自然是志得意满,如日中天。但萧景琰身后,也慢慢站了些正直的官员,悄悄地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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