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番外·拾遗·三

    天上云雾低卷,太阳早失去了踪影,初始还能从云幕中找到点金色的光影,后来连这个也不可得。整个天阴沉沉地压在了湖上,湖里不时有浪花卷起,与天相应和,一副要摧天毁地的模样。

    湖上各船行色匆匆,赶着在风暴来临之前回到港湾。却有一叶扁舟,偏偏反其道而行,在湖心里泛着,似乎失去了人的控制,只是这么随着风浪颠簸着。奇怪的是,不管风浪怎么翻卷,这叶小舟却如被施了魔法一般,只是随波上下,并无翻船之虞。

    船头盘腿坐了一个蓝衣少年,不管船怎么颠簸,他闭目垂手,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似乎被粘在了上面。

    船里,蔺晨将长苏往上托了托,让他大半个身子压在了自己身上,他的手紧紧地环着长苏,尽量让他在这颠簸中能舒适一些。

    不过,显然,他这番举动并没有讨好,梅长苏皱着眉,他俩正仰卧在船舱里。船不大,两人这么伸直躺着便几乎占满了空间。他的视线正对着船头的飞流,以及那要压下来的天。

   “还要多久?我就不该信你,在这种天气来游湖!”

   “这种天气怎么了?这春和景明,波澜不惊的抚仙湖你看多了,也该看看它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的一面吧。事物都有两面,都是抚仙湖,不可厚此薄彼。还是你这人只喜欢粉饰太平的那一套?”

    回答他的是肋骨被长苏用肘重重一击。

   “谋杀亲夫啊!!!!!!!!!”尖利的叫声响起,还不忘一波三折加些变调。

    梅长苏赶紧捂住他的嘴,一边拿眼去觑飞流,一边低声喝止:“你不是说飞流要突破了吗?小心把他吓到。”

    蔺晨在他手里低低的笑:“小飞流已经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会他什么都听不到的。你放心。”

    声音又转向得意:“我真是聪明,想到用这大自然的力量来帮助他突破,不到二十岁就进入熙日诀的第七层,天底下也就我教出这么一个!”

   “明明是因为他心无旁骛,有你什么功劳?”

    两人开始日常无营养的斗嘴。

    看这样子,一时半刻是回不去了。梅长苏放松了心神,又开始想之前未完的构思。

    他前日从隔壁夏书生那里看到当今梁帝萧景琰下发各地的邸报,朝中正在进行改革。梁采前朝旧制,未设宰相,取三省六部。每日由皇帝主持政务堂,三省长官六部尚书列席。逢五开的大朝会才是全体官员一起的。在萧选后期,他倚靠悬镜司,连朝会都很少开,君权高度集中。

    权力的高度集中,谁来掌权就成了关键。君明臣贤则治,君昏臣奸则败。

    如今萧景琰想将权力集中与政务公开并行。他重用谏官和史官,并规定,从此后除非事关国家核心机密,一切政务公开,并记录在案以邸报形式下发各地。

    此令一出,自然有人叫好有人反对。

    改革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具体实行上总有许多事先没想见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便不免成为被攻讦的目标。

    景琰的这些做法,有许多是当时梅长苏提出的,但当时时间仓促,他也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上头,只是无意间与他提起罢了。如今见萧景琰真就这么干了,不免多放心思在这上面,以求周全。

    正思索间,嘴里应的自然就渐慢了,突然一阵痛感传来,他回过神,却感觉到蔺晨的大手正揉捏在他身后,一股危机感顿时从尾椎处升起,他忙要伸手到身后去推。

   “别动。”蔺晨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怎么了?好好的……”他不满地嘟囔,手到底是不敢动了。感觉着蔺晨的动作,曾经的不好的回忆立即涌上心头,整个人都有点僵住了。

   “长苏,你要做什么我也不拦你。我只有一条,你知道的,不许糟蹋了你的身子。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我没有!”急急的辩解看到蔺晨平静不再带着笑意的眼睛又低了下去。

   “昨晚什么时辰睡的?”

   “时间一到我不是就睡了吗?”

   “你有睡吗?”

    长苏心虚地躲闪了蔺晨直视的眼光。他自然是没有睡着的,他一向的习惯,有一点疑虑处便反复思虑,直至周全。

   “你家发小也会用心眼了,找你不到,索性用这招将你逼出来,他知道你必不会忍心旁观的。”

    蔺晨颓然长叹:“你准备进京吗?”

    蔺晨的叹息如刀子般剐入长苏的心里,他猛的抬头去看蔺晨的表情,却被他鬓角的白发刺得更痛。

    他紧紧回搂着蔺晨:“我不会去的,我只是把一些想法写出来,让黎纲送去就好了。只是这项事到底出自我,我……”他有些急切,有些心慌,似乎是因为蔺晨的不信任,又或许别的。他急着保证,急着安抚。他不想这个最重视他的人感觉到一点点的受伤。只能搂紧他,拱在他怀里,希翼他感知自己的心意。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乌黑的发顶处,蔺晨的唇角微微勾起:果然,对付长苏还是这招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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