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六十七. 祥瑞

    这些日子,朝堂上誉王靖王你来我往很是过了几招。还好言侯老辣,对夏江的手段又熟悉,靖王倒皆有惊无险地度过,并没有引起梁帝的疑心,反而因为这些被动的躲闪与防卫消减了梁帝的些许防备。

    最惊险的一次是誉王居然鼓动了十余人上疏请立萧景琰为储。这十余人位皆不显,但分属不同部门,属于朝堂的中坚力量。

    萧选年事日高,朝中立储之意甚浓,然此次萧选遇刺,诸皇子皆有嫌疑,朝中重臣战战兢兢,不敢有所偏倚,故只提立储,不提立谁,由萧选乾纲独断。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这十几份议立萧景琰的奏折到了萧选面前,靖王可谓危矣。偏偏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与他有些政事上的关联。

    幸而当日萧选头疾难忍,吃了药早早睡下,撂下这些奏折未看。高湛收拾时无意碰掉一本,拾捡时看到靖王名讳,打开一看大惊,见萧选睡熟,周围无人,索性搬到一边一一翻开,竟有十几本之多。久在宫闱的他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点上一炉静妃给他的安神香,便拿了奏折来找静妃。

    蒙挚抱着这些来苏宅时,梅长苏确实惊出了一身冷汗。蔺晨很快查实这些官员多是近期有纳滑族的女子为妾,滑族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料。滑族是个很奇怪的民族,灭国也这么多年了,没见男人们有些什么举动,但那些女子却仍前赴后继地坚持这缥缈的理想,恼人之余又让人升起一丝感佩。

    梅长苏和言侯很快商量出对策,将其中的一些掉包,有的改成萧景桓,有的改成萧景宣,连夜送回宫闱。如此一来,便不打眼,被萧选弃之一边的可能大增,不至于拿到朝堂议论,以至于露馅。

    幸好高湛站他们这边。梅长苏着实觉得庆幸。

    接下来几日,蔺晨一一查探各官员家中是否有滑族女眷。他突然想起蒙挚的身边将领似乎也有被渗透的。于是先从禁军头领查起。这一查结果惊人,蒙挚身边有两个副头领都有新纳小妾。

    在这些纷纷扰扰中,陈氏刺帝案结了。

    不论众人如何猜测,案子终归是结了。

    不论萧选如何的不满意,刑部一直没有找到更多的证据证明有别的内幕。一切为陈氏一人所为。

    只死了陈氏一人,还是自杀的。

    她的家族早已覆没,已无处牵连。

    一场本可以做成的大案如此平淡的结束确实让人颇为讶异。一些老臣不由暗暗揣想如铁石的帝王心也会因为年老而稍稍软化么?但这总归是没有坏处的,一个老去的帝王总归比一个铁血无情的帝王好侍奉。

    当然,后宫中不声不响地吞没几个小人物这样的小事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到的。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依旧父慈子孝,合乐隆隆。

    靖王依旧每日办差;誉王依旧每日君前逗乐;献王也不甘寂寞,借着此次事件,上了好几次表来问安,刷足了存在感。

    群臣也颇有默契,在情势未明之前,对众皇子一视同仁,当然,私底下表忠心的自然也不少。从龙之功还是很诱人的。

    靖王面目表情地看着誉王在萧选面前说一些歌功颂德的话,他今日弄了块石头进宫,是一块奇石,为秦州农人筑地所得,呈长方状,宽三尺,长五尺,高约两尺,石质细腻,上面天然生有清晰的“梁圣”二字,确是罕见。

    连日的不太舒服,梁帝明显地露出了一些疲惫之色,他现在起居都在武英殿。日常处理事务,接见臣属,在前殿,宿歇在后厢房。出事至今,他未入后宫,这几日偶有让静妃前来按摩头部,稍缓痛楚。武英殿四周由禁军护卫,滴水不漏。

    此刻见此石头,他虽不太在意祥瑞,但见了还是很高兴的。再加上誉王吹捧的话说了许多,难得的是竟无一重样,边上的大臣也来凑趣,还有些大学士引经据典,数出几条得了瑞石而后天下大安的前例,梁帝的欢喜更是到了十分,激动地起身指点誉王要如何镶架,用紫檀木之类。

    萧景琰只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他的思续早已飞到苏宅。

    如今是二月末了,天气开始有了暖意。蔺晨在紫藤架下用垂下的紫藤编了个宽宽大大的吊椅,时常把梅长苏放进去,说是适当的阳光于他身体有好处。阳光从紫藤叶的缝隙在长苏身上洒下一片斑斑点点,将一裘白狐皮映得无比贵气。

    萧景琰帮忙抱过一回,只觉手中人分量轻得不似真人,哪里有印象中林殊的重量?他没忍住将人攥紧,听到一声呼痛才知不是梦中。

    长苏精神不济,时常在吊椅中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睡觉总喜欢蜷着,脸贴着裘衣的毛领,长长的睫毛覆在紧闭的眼上,带着孩子似的天真。

    蔺晨有空时爱在架下抚琴,也不知是甚曲目,时常招来些鸟雀,叽啾着似与琴声相应和。还有些胆大的,停在长苏的肩头,歪了头与长苏对视,小黑丸子似的眼睛溜溜的。

    言侯曾叹:唯赤子之心,方能得此。

    萧景琰觉得,梅长苏是一块莹白的玉,不是华美而耀眼的,却有一种清澈的魅力,让人不知不觉间迷醉其间。

    与此相比,这一块笨物也唤作祥瑞未免可笑。

    誉王此来是试探萧选的态度的。一次次的失败让他有些坐不住了。他不再信任夏江的主意。他觉得萧选的心中应该是偏向了靖王,不然何以上次那十几封奏折会悄然无声?他察觉到有人在调查滑族的人,应该是萧选起了疑心。但拿不透萧选是否有怀疑到自己身上,拿不透萧选对自己到底是何态度。

    看着萧选对自己依旧的亲昵,又觉得似乎是自己多心了。萧选应该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身世。

    但当誉王故意在不经意间点出靖王的心不在焉时,萧选却未生气,反而认同了靖王所说读书甚少,不太了解的说辞,轻轻放过了去。他又不由得气闷。如此费力折腾一番,却未探得萧选的半点心意,所谓的父慈子孝,不过是各自算计罢了。

评论(4)

热度(116)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