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四十七. 拜师

    萧景琰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以便梅长苏能跟上。

    之前的情况他全部看在眼里。一听列战英说梅长苏来了,他就忙找过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早脱了他那伪装的谋士的皮,骨子里的任性暴露无疑。上次不声不响就走了,这次好不容易来了,可不能让他又跑了。他知道梅长苏如今的处境不算好,不然言侯也不会一直在想办法让自己多护着他。但没想到在自己府上,也能受此委屈。想到之前府中的侍卫明知他是自己的贵客,尚且如此慢待,就不满地瞟向列战英,以眼向他示意。不过此次梅长苏的应对挺让他吃惊的,那副样子,分明是故意与人为敌,看来梅长苏对自己的打算与言侯的相反。刚才那样子,活脱脱就是林·金陵小霸王·殊的一贯做派:能用拳头的绝不用嘴。萧景琰的眼眸微暗:小殊这副做派,就没想再留在金陵罢?

    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列战英觉得自己的汗怎么也冒不完。他就知道,一碰上梅长苏准没好事。上次会议还没开始人就跑了,这次靖王再三交代,自己就走开那么一会,就闹出这么一个事端。看到靖王的示意,他暗暗为刚才那几个府将掬一把汗。他看得很清楚,这个苏哲,在靖王心里是越发重要了。

    自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也有好几日了,萧景琰一直按捺住想去找他的心情。但这一看到梅长苏,所有的情绪都冲了出来。他极力忍耐,才忍住想抱住他质问的冲动。如此一来,他的面部表情越发严肃,他本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这沉肃的气势一放开,厅中众人不自觉就放低了声音,渐渐沉默。

    见厅里人已坐满,萧景琰态度恭敬地请梅长苏上座。梅长苏不知他葫芦里卖甚么药,也未推辞,大大咧咧地坐了上去,一脸的神气看得人肝疼。用蔺晨的话说,最近这段时间的境况将这人心里的恶劣因子激了起来。他大约是感觉到萧景琰态度的不同,想激起他的厌恶,回到之前的距离,大约他觉得那样更安全些。

    言侯有意带着豫津进仕途,带着他认识了一些老朋友,走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梅长苏已坐在了上座。他思索片刻,走到不甚起眼的位置坐下,看萧景琰究竟有何打算。

    宴席开始,萧景琰站了起来。他的眼睛扫过众人,扫过那个自顾自吃着点心的青年,嘴角带了笑意:“今天琰请大家来,是借赏梅请大家见证一件事。”

    顿了顿,他继续“琰年少入伍,常年在军旅,于政务上所知甚少。如今四海靖平,父皇有意让琰参知政事。琰思来想去,欲寻一先生,教导于琰。”

    在座的都是人精,对此次宴会的性质都有所猜测,也多猜到了梁帝的打算,只是萧景琰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到底是武人出生,性情鲁直了些,不过这样的主君看起来会比较好相处罢?

    也有些不太沉得住气的暗暗瞟向言侯,这殿里,最有资格做萧景琰师傅的莫过于他了吧?

    言侯也以为是如此,面上神色依旧,暗中端正了坐姿。

    萧景琰大步踏出,却没有走向言侯,而是转向了身边正吃得开心的那个青年。

    “琰听陛下说起,苏先生广有才名,见识出众,当初主持霓凰郡主选婿文试时,点评贴切,字字珠玑。又先生为江左盟宗主,于民生颇有见解,琰于此见识甚缺,愿先生教我。”话毕,深深一礼拜了下去。

    满座皆惊。

    言侯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

    梅长苏没有想到萧景琰会来这么一遭。他俩虽说关系大有改善,但毕竟没有更深的交集,自回了苏宅,也没再见过萧景琰,即使是为了对自己的补偿愧疚什么的,也不必玩的这么大吧?

    他忙丢下手上的点心,起身回礼:“殿下言重,苏哲一介布衣,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看待?此事万万不可。”

    “先生的文采琰极佩服,望先生不吝赐教。琰知先生潇洒,不喜繁文缛节,清茶一杯,请先生受弟子一拜。”萧景琰倒了杯茶再拜下去,一副你不接我不罢休的样子。

    梅长苏看明白了萧景琰一片维护自己的心,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些日子,萧景琰与言侯一心为他考虑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觉得自己迟早是要离开的,不必耗费精力折腾这些。但如今萧景琰将满满的心意捧在了他的面前,他看到了萧景琰的坚持,看到了他的歉意。长叹一声,他接过茶,一饮而尽。

 

    武英殿里,梁帝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景琰:“你说说,我明明让你想法让言阙能辅佐你,指点你什么的,你怎么会拜那个苏哲为师呢?不说他的身体不好,他只是一介白衣,就算在江湖上有点名气,但在这官场,在这金陵,他什么都不是!能帮你什么?!”

    萧景琰低着头:“他的文采是有的,父皇您也称赞过,还让我多向他请教。”

    “话虽如此,你多去拜访他也就是了,你去问他什么,他还敢藏着掖着?犯得着拜师吗?你是皇子!”梁帝难掩怒气。

    “今日见他被人如此欺侮,儿臣心中不忍。他本就因为我的事情受牵连,身体到现在也没能养好,儿臣想能护着些就护着些罢。”

    “你呀,就是心软。”梁帝的口气软和了一些,“你要护着他,随意给他个幕僚的名分就是了,何必如此。”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虽说名存实亡,但好歹也有这么个名头在此,不好太过怠慢。”萧景琰语气里带了些腼腆,“不瞒父皇,其实这里有儿臣的一些小心思。”

    “哦?说来听听。”梁帝带了些兴味,他有些享受儿子的坦承。

    “其实儿子与他的性情不太合得来,若是常常相处必定是难受的,既然要拉拢言侯,又不好太过冷淡他。”萧景琰的脸有些红,似乎对自己耍弄心眼有些不好意思,“父皇那日要儿臣想法让言侯指点,可是言侯对儿臣兄弟一向不假辞色,倒是对苏哲真真放在心上,儿臣想着若是苏哲担了师傅的名头,言侯总得帮他托着。”

    “不错,这倒是真的。言阙那老小子若肯指点你,你的路会好走很多。不过,这些真是你那个时候想的?”梁帝的眼里闪过兴味。

    “不瞒父皇,这些都是之后想的。”萧景琰有些局促了,“其实,当时儿臣是看上了他那手弩。苏哲如此体弱的人,都可以轻松连弩射出,而且箭身没地只余箭尾在外,如此力道,实在惊人。若是改良用在军中,我大梁的军队又添一利器。儿臣当时见猎心喜,一激动就许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你啊你啊”梁帝大笑起来,带了些释然,“果然还是一门心思在军中,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歪打正着。那江左盟苏哲已是回不去了,你这么给了个台阶,言阙必然感激,以后政事上你多讨教于他,他自然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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