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独酌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四十六. 宴请

    正月初六

    书房一角,铺得厚厚的毛毯上,梅长苏正倚着案桌看书,他只着了中衣,白狐皮的毯盖在身上,随着他的动作滑在了肚上,头发披散着,衬得一张脸越发的显小,精致异常。他一边看,一边不时地拿了只细笔,写上几个字。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一个人影如炮弹般射向他,一下抱在了他身后,声音委屈极了:“苏哥哥”

    “别跑”又一个人影飘了过来。

    梅长苏头也不抬,一本书就这么飞了出去。

    “谋杀亲夫啦!”

    又一本书飞了过去,梅长苏依旧没有抬头,嘴角已经翘得很高。

    “小没良心的,”宝蓝色的身影已经飘到眼前,他一把抽走长苏手上的书和笔,“也不看看我这都是为了谁?都啥时辰了?你还窝在这里看书,衣服也没换,想要言叔找你算账吗?”

    蔺晨一把拉过飞流,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继续唠叨,“看看,这样多精神,躲什么躲,老实一点。”

    梅长苏这才看见僵着身子不敢动弹的飞流着了件大红的锦袍,热闹的颜色衬着少年僵硬冷漠的脸别有一分喜感。蔺晨手里拿了根同样色系的发带,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乍一眼还真晃眼,难怪飞流要跑。

    忍着笑,他站起来,同情地拍拍飞流的肩,走向蔺晨帮他选好的衣服,还好,是正常的褐赭色锦袍,用金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

    今天是靖王府请客的日子,靖王日前特地送了请帖过来,加上言侯再三交待,为了耳根子清静,梅长苏可不敢不去。

    梅长苏一边穿衣服一边向黎纲交代事情:“童路还是没有消息吗?”

    “嗯,蔺晨少爷说应该凶多吉少了。”

    “这么久了,估计人是没了。你传信回盟里,安顿好他家里人。”

    “是。还有聂铎又写信来说要来金陵。”

    “不许!叫他好好在云南待着,他和霓凰的婚事我会想办法。”

    “刑部那边拿靖王的名义递话过去,让早点把夏冬的案子结掉,她只是从犯,又有言侯静妃帮着求情,不会判太重,大概判个流放。”

    “还有,替换夏冬的人找好了吗?”

    “已经找好了,是盟里一个帮众的妹妹,身形与聂夫人很接近,只要聂夫人出了刑部大牢,在流放路上就可以找机会换人。”

    “让人来金陵,给蔺晨看看,虽说没人在意一个流放的人,但认识聂夫人的人不少,别出了岔子。”

    “是”

    蔺晨好不容易放过了飞流,小少年马上飞也般逃出门去。蔺晨大步过来帮梅长苏打理头发,一边啧啧摇头:“长苏啊,你连霓凰的婚事也要操心,累不累啊?真像个老妈子。”

    皇子借着新年宴请拉拢朝中重臣是惯例,但对于靖王府来说是头一遭。之前都只是靖王的心腹部曲聚一聚而已,并无外人。如今靖王既然踏上了夺嫡之路,于百官便不能再形如陌路,于是在言侯的建议下,第一次发了帖子给一些有往来的大臣。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靖王如今圣眷正隆,前途正好,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锦上添花正因为安全,所以大家都爱干。拿到帖子的自然没有不来的,没有拿到帖子的也各显神通尽力争取参加的机会。

    等梅长苏带着飞流施施然踏入靖王府时,宴客厅里已三五成群聚了不少的人在招呼着,闲谈着。厅外搭了棚子,铺了席子,品阶不够的便停留在这里。

    列战英早得了靖王吩咐,将梅长苏带入招待重要客人的雪梅轩。因尚在国丧期间,不能聚众宴饮,靖王此次的名目是邀请众人赏梅。靖王府有一片极好的梅林早在京中闻名,但所见者甚少。列战英见梅长苏面露不耐之色,怕他如前番般撒手而去,便建议他先入梅林赏梅片刻。

    靖王此次宴请,是得梁帝暗示。梁帝示意静妃她母子二人可以考虑再往前一步。又见萧景琰因久在军中,生性耿直,并不知该如何招揽人心,索性指点他办此宴请,向群臣表明态度。并指点他多向言阙请教。

    梅长苏看着满厅陌生的脸孔,本应该为萧景琰高兴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还没见过言侯与靖王,他也不敢走,索性听了列战英的建议,带了飞流迈步入林。他知列战英事务烦多,辞了他的跟随,自与飞流在梅林赏玩。

    这一片林中,浓白艳红成团成簇,在冬日里颇为难得,赏玩的人自然不少。梅长苏一眼看去,并无交好之人,遂寻了偏避的路径而去。

    他自进京不久,就被认为是誉王的谋士,如今誉王失势,他出现在靖王府,被引入上宾位,不免有些道学之士心生不满。而靖王部属中,除少数几个心腹之人知道他在靖王心中的重要性外,不少人以为他是借着言侯的力眼见着靖王占先,便转向过来摘桃子,对他颇为不满。眼见着列战英离开,没了顾忌,很快,挑衅的人就来了。

    “这人哪,不要脸起来真的是天下无敌。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见传世名作,武不能提枪上马,居然能被称作甚么麒麟才子。”一个不算太高的声音响起,但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一个个停下脚步,看向这里。

    “陈兄此言差矣,这麒麟乃是四不像之物,琅琊阁主这话,大概是说此人文不成武不就,无一可拿出手之能罢。”

    梅长苏驻足,看向前面,小路的拐角,走来一行人,俱是锦带华袍,为首一个约莫四十许,原是以状元之身入翰林的大学士陈敬。

    已有人被声音引来,几个匆匆过来的靖王府部将见是长苏,又停下了脚步。一个还想往前阻拦的将领被另两个拉扯住:“别理他,就是他当初一来就害戚将军挨打。”

    正准备出言反驳的梅长苏扫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的样子,突然觉得意兴阑珊。抿抿嘴,他喝一声:“别动”,话音未落,手臂一动,几只袖箭已射在陈敬脚前,吓得他连连后退。

    梅长苏拉住要往前冲的飞流,一双桃花眼笑咪咪的,“确实,我手无傅鸡之日,但射两只鹌鹑还是没问题。”

    “竖子敢尔!”陈敬脸涨得通红,正要上前理论,又是一声响,几只袖箭再次插在他面前的地上,有一只贴着他的脚,晃动的箭尾碰到了他的鞋子。

    “先生原来在这里,让景琰好找。”正在剑拔弩张之时,萧景琰大步走了过来,他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只是牢牢地盯紧了梅长苏,“时间不早,各位请入席。先生这边请”他微微弯腰,恭敬地向长苏示意,随即走在前面引路。

    梅长苏扁扁嘴,仿佛淘气的孩童被抓了个正着般带着些委屈的模样。他不知萧景琰葫芦里带了什么药,看也不看诧异的众人一眼,拉着飞流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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